“大伯他從未娶妻。”雷蟄沉聲道,目光又落回面前墻上的巨幅全家福畫像。
“所以,雷伊你說他懷里那個是他兒子?”
立于一旁的紫眸少女隨意嗯了一聲,雙手環胸,黑色的長發垂落至腰間,右側挑染的一縷紫發又讓她帶上了一絲不羈,眉眼精致,仔細打量,能發現與雷蟄有些許相似。
她緩聲開口,明明比雷蟄要小,言語卻不帶一絲稚氣:“你當時一直在騎士那邊,可能就見過一兩面。”
所以不知道也是應當的。
“布倫達,你是記得的吧?”
一直站在雷伊身旁的少年突然被點名,按下心頭的不耐,同樣的紫眸中閃過一絲雷光,撇過頭去,黑色的短發張揚:“不記得了。”
那個天天跟在自己身后,連哥哥都叫不對,天天“多多,多多”喊的小鬼,誰會記得他!
雷蟄皺起眉:“連雷獅都知道,你們怎么從來都沒告訴過我。”
很明顯,雷蟄口中的雷獅,就是雷伊所稱呼的布倫達。
“你覺得,當時的你會在乎這些?”雷伊輕笑一聲,“現在不提他的原因是……”
“他應該死了。”
雷獅聽見這句,心頭更沉了幾分,轉身就離開了。
“不對。”雷蟄否定了雷伊的話,他抬頭看向畫像中,在雷震懷中笑容燦爛的小孩,那雙藍色的眼睛。
他不會認錯的,當初那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是小翼。
“有什么不對,當初大伯臨戰前派人帶著小翼去別處,但戰后父親再去找的時候,保護小翼的士兵全都是尸體了。”雷伊的手輕搭在畫像的邊框上。
“當初大伯忙時,那孩子都是我在照顧……”
“等等雷伊,你說那孩子叫什么?”雷蟄聽見了耳熟的名字,顧不得聽完雷伊的話。
“雷翼,怎么了?”
回答雷蟄的并不是雷伊,而是另一個更為低沉的男聲。
雷蟄和雷伊聽見,同時轉身向那道身影,單手撫胸微微躬身行禮:“父親。”
“在家里就不用多禮了。”雷霆抬手,阻止了兩人的動作,額前黑發被盡數梳起,只余鬢側的一兩縷垂下,始終斂起的眉給他平添一分威嚴,與雷蟄雷伊不同之處在于,黑色眼白襯托得他的紫眸,多了些距離感。
“雷蟄,你剛剛提到雷翼那孩子,有什么事?”
“我……可能見到他了。”雷蟄略一停頓,雖然自己感覺小翼就是雷翼,但沒確認過,雷蟄也不敢直接肯定。
良久的沉默后,雷霆似乎嘆了口氣:“你見到的那孩子,不叫雷翼對吧。”
父親知道?雷蟄臉上露出的驚訝落入雷霆眼中。
“因為當初,大哥給他起的名字,根本就不是雷翼。”雷霆微側身,目光落在畫像上,“冠以雷姓,不過是為了方便上雷氏一族的族譜。”
“如果不是我的勸阻,大哥當初就要以那孩子的本名上族譜了。”
“不過最終,也沒能讓這名字留在族譜上。”
雷伊眼中也露出沉思,這事的確符合大伯和父親的性格。
“所以那孩子的本名……”那個名字臨嘴邊,又被雷蟄咽了回去,萬一不是……
雷霆深深看了雷蟄一眼,收回目光。
“麒麟張開羽翼……”
………
“……終將翱翔于天地。”
麟翼淡淡吐出這句話,翻過一頁書:“所以格瑞,為什么突然問我的名字?”
“只是覺得……小翼的名字很特別。”格瑞也捧著一本書,但心思明顯沒在書上。
沒人告訴格瑞,他不會撒謊嗎?麟翼指尖微動,沒說出來。
“這是我阿爹起的。”麟翼垂眸,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我很喜歡。”
一片沉寂中,麟翼手腕上的通訊突然響起,格瑞嘴唇動了動,沒說話,任由麟翼離開去了休息室。
接通通訊,麟翼帶上了笑:“雷蟄大哥,你到家了嗎?”
“嗯,我坐車很快的,用不了兩天。”對上麟翼的笑臉,雷蟄聲音放輕了幾分,“很快的,也很安全。”
聽見雷蟄安全,麟翼眸中的擔憂才散去:“那就好。對了,雷蟄大哥找我有事嗎?”
“是這樣的。”雷蟄輕咳一聲,“之前不是邀請你過來嗎?是因為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也是我的成人禮……”
“現在我想趁沒那么忙的時候,提前接小翼過來玩兩天……”雷蟄停頓一下,看向對面的麟翼,“小翼怎么想?”
“對不起哦雷蟄大哥,我最近有事來著。”麟翼面帶歉意,“大哥的生日是幾號啊?我一定不遲到。”
“十月三號,今天九月二十九,還有四天。”雷蟄也意識到自己這么晚才告訴麟翼,讓他沒時間準備非常失禮,“小翼過來玩一趟就好,我會安排好的。”
“雷蟄大哥放心好了,你還不了解我嗎?”麟翼撐著臉,笑的一臉無害,“我會提前一天到的。”
明明已經知道小翼就是大伯的兒子了,父親為什么不允許自己告訴小翼?雷蟄抿了抿唇,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愧對麟翼的信任。
明明小翼這么乖巧懂事,經歷了那么多磨難后好不容易回來了,父親居然說……
“雷家已經沒有雷翼了,不可能直接給他幫助。”
哪怕小翼曾經救過自己的命!
而雷蟄身為雷家長子,根本無法做出,什么不代表雷家,自己單獨幫助麟翼的事。
因為在外人眼中,他的行為就是對應了雷家。
恍然間,雷蟄明白了當初自己的師父蘭洛所做的一切。
他為什么堅定地說出“幫”,卻又在后面頹然地加上“不了”。
他為什么拒絕幫助雷家。
他為什么要在酒中下藥迷暈自己。
因為他身為騎士,代表騎士,就不能拖他的同伴站在神使的對面,立足危險之地。
可同樣身為雷蟄的師父,蘭洛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戰場上送死。
所以才……
他所做出的一切抵抗猶如湖面上結的一層薄冰,猛然間碎裂開,讓他沉溺于下面寒氣森森的湖水,既讓他清醒,又讓他窒息。
麟翼則是思考著另外的問題。
我在守望市已經有一個星期了,而在雷蟄那邊,僅僅過去一天么?
果然,這里的時間絕對有問題。
這就是……書上所說的,特屬于城市基石的力量嗎?
不過也算是好事,至少可以直接在一個月后去參加雷蟄大哥的成人禮。
兩人陷入自己的思緒,一時間竟都對著通訊沉默下來。
過了一陣回過神來,雷蟄對上麟翼溫和的藍眸,誰也沒提剛才的沉默,默契地道了一聲到時候見便掛了通訊。
麟翼指尖落在桌上,下意識敲了敲桌面,掩藏起臉上的若有所思,在意識網絡的公共群聊上發了一句:“一個小時后,開個會。”
“好的老大!”秒回的是寒蕭。
麟翼挑了挑眉,他又在摸魚了吧。
至于老大這個稱呼,還是寒蕭先提出來的。
出乎麟翼的預料,這個稱呼得到了其余幾個的一致贊同。
用寒蕭的話來說,就是:
“大人可以有很多個,但是老大只有一個啊!”
接著蹦出來的是雙子弟弟阿年:“沒問題老大!我去通知阿歲!”
“我看得見。”阿歲冒頭。
“收到。”阿狼簡短地回復了一句,又沉了下去。
他們的一小時,對于麟翼來說,只是十分鐘不到。
久違地慢悠悠吃了點東西,麟翼在紙上隨手寫了些待會要說的東西,開啟了會議。
會議一開始,麟翼就開門見山:
“我準備建立一個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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