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
老太太一雙空洞的渾濁雙眼無聚焦地瞧著秦錚，重重拍了下桌子，還有模有樣地指了指坐在她斜對面的葉蕓。
那意思是：你個兔崽子，媳婦有了娃還要來回折騰。
秦錚不禁扶額，他和葉蕓商量的好好的，也跟秦香娥說了，倒是忘了家里還有這么一個頑固的老太太。
他耐心解釋：“奶，縣城條件好，我媳婦在縣城對她好。”
“好……個屁！”
老太太忽然抓住隔著桌子抓住葉蕓的手，手上的溫熱朝葉蕓傳來，枯老得如同樹枝的手緊緊抓著她的手，指尖眷戀地摩擦著她手腕上的銀鐲。
那銀鐲也在老太太手腕上呆過幾十年，想必她也懷念的。
葉蕓輕輕拍了拍老太太的手掌，安撫道：“奶，你放心，縣城不遠，現在都有班車，也能自己騎車，說回來就回來了，我和秦錚肯定會經常回家的。”
老太太沉默不語，只緊緊的抓著她的手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葉蕓默默看向了秦錚。
搬往縣城這件事，對于秦錚來說是晉升的機會，她也不能自私地壓著秦錚，不讓他往外走。
秦香娥也勸道：“娘，錚子有出息，年輕人總要出去闖蕩的……”
老太太仍舊沒吱聲。
秦香娥上前把老太太緊抓著葉蕓的手輕輕扯開，對秦錚和葉蕓揮了揮手道：“你倆洗洗歇著吧，老太太人老了，腦子不拐彎，讓她想幾天就好了。”
葉蕓嗯了聲。
老太太上了年紀，舍不得秦錚也在情理之中，更何況她現在肚子里懷著秦家第四代，老太太等了這么多年，就等著她肚子里這個孩子呢。
只是山里的衛生條件的確不好，現在不往縣城走，以后生孩子時也得過去的，到時啥也沒準備只會更加難辦。
“他媳婦！”
葉蕓和秦錚洗漱完回屋時，忽然伸手又傳來秦香娥的喊聲。
秦香娥往葉蕓手里塞了一個自家縫制的荷包，鼓鼓囊囊的，一入手就知道里面有不少錢，秦香娥笑道：“你跟錚子要去縣城，肯定有很多東西需要置辦，你倆結婚時姑沒添啥東西，這點錢你拿著，到地方了記得給自己買點好物件兒。”
葉蕓連忙推脫道：“姑，這我不能收……”
“拿著吧！”秦香娥又把她的手推回去，紅著眼眶道：“錚子能調去縣城，我是打心里高興，誰不想自家孩子有出息？就是苦了你，要跟著他來回奔波……”
葉蕓眼見她又要哭，連忙搖頭道：“不會，不會……”
“行，那我就不打擾你倆了。”
秦香娥也識趣，叮囑她和秦錚早點睡之后，便也一抹濕潤的眼角，扭頭邁著輕快的步伐回了她和老太太的自己屋。
不過，她這次眼角的濕潤是替秦錚高興而有的。
……
第二天，秦錚便帶著葉蕓一起去了隊里。
葉蕓只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暫時穿的衣服，剛好也到了夏季，她打算去了縣城后重新給她和秦錚置辦些新衣服。
她之前那些衣服都是從葉家溝帶來的，也不是不能穿，只是實在不入眼，她基本都是撿的葉雪的舊衣服，滿是補丁，穿起來也是人長布縮，長褲的話連腳脖子也露在外面。
到了運輸隊后，有專人開車把他們送到縣城運輸隊去。
運輸車開起來快的人，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葉蕓跟著秦錚就到了縣城的運輸隊。
寬闊的大院子，還沒開進去就看到許多輛運輸車來來往往。
葉蕓所在的縣城雖然不大，其下卻也有數個鄉鎮，最近上面又在忙著給各鄉鎮通電搞發展，運進運出的車比平時都要多。
他們下車后，立即有人熱情地上前為他們拎包接待。
“秦錚，你可算來了！”為首的人跟秦錚打招呼，顯然很期待秦錚這位新同事。
說實話，秦錚其實是他們主動給下面鄉鎮要的人。
之前秦錚還在省城里工作時，他們就眼饞這位從他們省城里出去的人才，就等著他光榮退居一線，然后把人弄到縣城里來，然而他們沒想到，秦錚在省城退下后直接去了下屬鄉鎮工作。
對方如此的熱情，秦錚好像并沒有感覺到意外。
他從容地與對方交談，并介紹了葉蕓，葉蕓大方一笑，之后由專人帶領著先去了分配的住所。
剛好快到晌午點，大批的隊員和家屬打了飯往住處趕。
省城運輸隊的條件還不錯，宿舍樓給那些普通員工居住，夫妻房則是一排排坐落的房子，每一排都有集體廚房，門前還有分配好的土地可以種菜。
職位高的，條件也更好些。
房子更大些，更新一些，每個房子之間還砌了半人高的墻以此隔開，形成了單獨的小院，院里面還有單獨的廚房。
葉蕓路過時，還聞見了有些小院里傳出的飯菜香。
很快他們到了一處單獨的小院，有人把鑰匙遞給秦錚，說先把放下東西，今天就先去飯堂吃飯，飯堂里的飯可以直接買，以后要是想自己做了就再自己開灶。
秦錚謝過那人，牽著葉蕓的手走進了小院。
隔壁家有個三十來歲的微胖婦女正在院子里做飯，看到葉蕓和秦錚拎著包裹，笑瞇瞇的跟他們打招呼：“你們就是新來的隊長吧？”
秦錚不善言辭，淡淡跟鄰居嗯了聲也算是打了招呼。
葉蕓心想能住在秦錚旁邊的肯定也不是普通人，笑道：“對，我家男人第一天來報道。”
“我就說不一樣吧！”
那胖姐拍了下大腿，笑瞇瞇道：“這隔壁的兩間房子從前兩天就有人打掃，我就知道要住進來的人不一般，妹子，你和你男人吃腌菜不吃？我給你送點兒！”
葉蕓還不及拒絕，人就興沖沖地去開腌菜的大壇子了。
這人，還怪熱情嘞。
不過……葉蕓察覺到大姐話中的不對勁，扭頭不解地看向他另一邊的院子，剛剛大姐說兩件房子在打掃？
“嘿？看啥呢？”就在這時，隔壁房頂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響。
葉蕓抬頭一望。
看到房頂上正俯身笑瞇瞇瞧著她和秦錚的人，她神情微愕，嘴角忍不住跟著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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