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婢不為妾 > 第43章 南柯一夢
  香桂只盯著那塊果子怔怔地看了好久,也不伸手接,只見她眼神懵懂似無知孩童。

  文錦只好將果子送到她嘴邊,她才張嘴整個吃下。

  腮幫撐得鼓鼓的,因吃得太急,又被嗆得咳嗽起來。

  “別急,過來吃。”趕緊拍了拍她的后背。

  文錦攬著她的肩,扶她在榻上坐下,將碟子推到香桂面前。

  我倒了杯茶輕輕放在香桂面前,她頭也不抬,只雙手拿著果子吃。

  “你看她頭發散亂,都有些黏膩了,伺候她的人也是不盡心,看樣子足有幾日沒洗了。”我哀嘆連連,為她感到可悲。

  “府上人慣會捧高踩低,她過去何其風光?如今退了下來,又瘋瘋癲癲的,那些人能管著吃喝拉撒都已是不錯了,若是怪罪下去,定是會說她不讓,或是按不住一個瘋子,”文錦說到這里,頓了下,又低聲說:“到底不是主子。”

  說著,伸手去拿香桂手里的香粉盒子,好叫她方便吃果子。

  但文錦的手剛碰到盒子,香桂一把護住,從榻上跳下來,站得遠遠的,臉上又浮現過去的厲害神色,瞪著我和文錦冷聲道:“這是王爺賞我的,你們哪里配用?”

  霎時間,我和文錦不知她是清醒還是糊涂,都愣住了。

  但很快香桂嘴角微彎,露出一絲嬌羞的笑意,小心打開香粉往臉上撲了撲,這才知道她方才亦是犯著病的。

  香桂赤著腳,沉浸在一片愉悅里。

  我從沒有見過她這么開心笑過。

  往常她最是驕矜持重,一板一眼,好生無趣,沒想到,她也有這樣天真爛漫的一面。

  默了,我輕聲道:“難道王爺不疑心楊公公么?”

  “最先是去問過了,她是在那里用了午飯,但出來時也無異樣,人好好的回了府,剩下的半日,誰知道她發生了什么,她什么都不說就要自戕,如今又瘋了,還如何去查?沒有真憑實據,王爺怎么會為了一個奴才,去得罪楊公公……”

  正在賞玩香粉盒子的香桂,聽到文錦的話,忽然抬起頭來,眼中滿是驚懼,逐漸變得狂亂。

  她拖著哭腔蹲下身,瑟瑟發抖道:“殺了我吧……求公公放了我吧……公公,求求你……”

  喃喃自語了幾句,又驚叫一聲,猛地站起身朝門外跑去。

  我與文錦面面相覷,連忙追趕過去。

  十幾個丫鬟、小廝在院子里找了大半夜,都沒見找見人。

  府邸本就大,假山花園特別多,黑天瞎火的,一時難以找到,只得等天亮才慢慢找。

  回去后,我亦是輾轉難眠,腦中總想著香桂說的那句話,她說景王叫我閱微這個名字?

  又猛然想到景王那日寫的詩,難道他亦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前一晚熬得晚了,第二天,我勉強掙扎起來,剛收拾好出來,就見兩個小丫鬟急急往外跑。

  我隨口問道:“你們慌慌張張做什么?”

  那兩個小丫鬟停下來,焦急道:“多兒姐姐還不知道吧?找到香桂了,她昨晚上不知怎么跑到湖邊去了,今兒早上廚房上的伙計去摘荷葉做菜,看見人在湖里飄著呢。”

  為徹底解決北境之患,大應軍多次與韃靼交鋒,期間又遭到瓦剌襲擊侵犯,戰事膠著不下。

  皇帝下諭命掛職都御史,即景王督辦張家口、洗馬林、西洋河等諸要塞桓(今指長城、邊關城墻)事宜。

  因此,連日來,景王同宣府巡撫大人皆去實地考察。

  一開始日出而出,日落而歸,后來景王只不時去巡撫府聽匯報,并不前往。

  這日,景王一時興起,要去城中的天香閣聽戲,丫鬟、侍衛一眾人浩浩蕩蕩上了街。

  天香閣的老板早得了信,親自迎了景王從偏門進了二層的雅間。

  景王坐在憑欄處的案旁,一副懶慢疏散的模樣,漫不經心道:“近日有什么好戲?”

  老板忙恭聲道:“王爺趕得巧,小店剛上了出清遠道人的新戲,《南柯記》,詞句淡雅,但內容卻極清奇妙絕,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不生枝蔓,不顯延宕,可謂難得一見的戲本。”

  我極愛聽戲,聽老板說出清遠道人名諱時,已是心生期待,便豎著耳朵等著景王拿主意。

  但面兒上卻不動聲色,姿勢端莊地跪坐在案邊沏著茶。

  景王倒是不以為意,點點頭只說了一句:“那就這出。”

  老板忙應著,就打斷安排曲目了,旁邊的柊茗則叫住他吩咐道:“店里的招牌酒菜上來些。”

  “這是自然,小的早已預備下了。“

  山珍海味羅列了一桌,自有試菜的小廝用銀勺試毒、試吃后,景王方用。

  景王只揀掐菜吃了幾口,便看著下方戲臺子,邊飲酒邊聽戲。

  我因跪坐在一側,看不見戲臺上的情形,只能聽見咿咿呀呀的聲音不絕于耳,那詞句果真奇幻非常,不覺聽得入神。

  眼睛只看到案上的酒杯空了,便立時添上。

  景王也是渾不在意,杯中有酒便伸手端起飲下。

  也不知倒了幾杯酒,柊茗朝我擺擺手,示意我莫要再添,我才從戲文中回過神來。

  景王斜靠在榻上,神態閑適,目光望著臺下,俊秀的側顏嘴角恍惚是微微揚起,雖有笑意,但卻并不真切。

  雅間外忽傳來爭執之聲,柊茗朝景王恭身示意了下,便走了出去。

  過了會兒,又回來,彎腰湊在景王說了句話,景王漫不經心轉頭看了看門外,瞥了一眼說:“請進來吧。”

  一個身穿藏青長袍的中年男子笑著走進來,走到房中后,行大禮,聲音朗朗道:“文某拜見六皇子。”

  景王隨手放下酒杯,“嘖”了聲:“文先生請起,先生是多久未見本王了,怎得還記著過去的稱呼?快請坐。”

  我起身引著這文先生在景王對面下方矮榻上坐下。

  此人年齡雖長,卻精神矍鑠,笑道:“在老朽心中,王爺始終是昭文帝最疼愛的六皇子。”

  景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瞇著眼睛道:“先生說笑了,父皇待本王與幾個皇兄一樣,先生從何處來?怎得來了這荒蠻之地?”

  文先生聞言笑道:“老朽居無定所,游歷四方,尚未尋到一處安居之地,方才在樓下聽聞王爺在此,特來拜見。”

  景王有些可惜道:“先生來晚了,不然便能同我一道聽清遠道人的新戲了。”

  文先生不以為意道:“不晚不晚,這戲尚未到精彩時候,老朽尚能跟著王爺聽上一聽,實不相瞞,這出戲老朽在別的地方已聽過一回了。”

  景王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哦?不知接下來,該當如何?”

  文先生不動聲色:“接下來,這戲不聽也罷,南柯一夢,萬物萬事歸于虛無,王爺這等天之驕子,豈能與蕓蕓螻蟻相提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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