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六兒將照片接過來，看了一下，這照片上是一株綠油油的青銅樹，放在一個很高大的玻璃匣匣里，那青銅神樹的樣子跟王小六兒之前見到的不能說是一模一樣，但是，看起來絕對是比較接近。
只是，相比于王小六兒他們見到的那個，圖片里的，實在是小了很多。
王小六兒微微地張著嘴，看了半天，問孫教授，“這是哪兒來的？”
“三星堆的青銅樹，拼出來的。”
孫教授說著，喝了一口冰可樂，還吧嗒吧嗒嘴，“有沒有感覺很像？”
“你這一說，還真是。”
王小六兒眨巴眨巴眼睛，翻著那青銅神樹，喃喃自語道，“只是我不知道，這神樹到底是什么意思。”
“這神樹，有兩種說法，一種說呢，神樹，是扶桑，傳說，這個神樹，是三足金烏休息的地方，古時候，太陽神趕著馬車從神樹上升起。還有一種說法，說，這神樹，是孤桑。孤桑，是古書中記載的神樹，傳說，古時候，三皇五帝都是在孤桑樹下受封的，大概意思就是說，這孤桑神樹，就好比是漢唐時期泰山的封禪臺，是舉行重大儀式的地方。”
王小六兒看向了孫教授，有些好奇地問道，“那您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一株神樹，會有這么重要的地位呢？這里有什么典故嗎？”
“誒呀，這個嘛，說法可就多了。”
孫教授嘆息一聲，“我以前，在南邊兒一個少數民族的部落當中考察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就發現，他們族人之中也有一些神話傳說，但是，跟我們知道的有很多不相同的地方。咱們中原文化圈兒啊，對古代時候那些上古大神的判斷，大概就是分幾個層次，像道教興起之后，逐漸成為正統的，就是三清六御五方五老。這幾本上是固定下來的。然而，從某種意義上講，三清六御五方五老，其實呢，是參照了前人的說法。因為，公推最早的創世神靈當中，第一代魁首，肯定是盤古。盤古開天辟地，建立了天地秩序。盤古之后，混亂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里，有一個叫帝夋的逐漸變成了天地共主，這個帝夋，就是后羿射日那個傳說里，那些太陽的父親，也就是當時所謂的天帝。帝夋之后，才有了五帝六圣，也就是神農軒轅伏羲女媧那幾個人。等到了再后來，位于統治地位的就是玉皇大帝和天罡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了，而這三清六御五方五老，實際上就是把前后兩代體系糅合在一起的結果。道教的說法之中，元始天尊就是盤古真身所化，盤古就是元始天尊，元始天尊，就是盤古。而元始天尊，在眾神之中地位最高。五方五老呢，其實就是五帝，要強行說，女媧也就是五方五老的這個級別里了。”
孫教授頓了頓，“但是，這里有一個事兒，很蹊蹺。”
他壓低聲音，問王小六兒，“你說，在那個所謂的洪荒年代，初代神，以盤古為首。二代神，以帝夋為首。三代神，以五帝為首。那為什么，到了后來，道教公認的神階之中，把初代神囊括了，三代神也囊括了，二代神卻只字不提。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王小六兒眨巴眨巴眼睛，“你要這么一說，還真是！不過，我倒是在古書之中看過一個說法。”
王小六兒頓了頓，“我以前，看古書的時候，倒是對那個時代的一些記載有些了解，但有一個事兒，我覺得非常奇怪。古書中記載，說，帝夋這個人，有兩個老婆，一個叫羲和，一個叫娥皇。但是，到后來的時候，又看見堯舜時期，這個舜帝有個老婆，也叫娥皇。這不得不讓我浮想聯翩啊。因為娥皇這個名字，感覺不像是那種爛大街的，能重名的，所以我當時在想，這大概就有兩種可能，要么，帝夋，就是舜，他倆本身就是一個人。要么呢，能是帝夋的老婆被別人給搶走了？”
王小六兒眨巴眨巴眼睛，“那個時代里，其實還沒有形成后來所謂的大一統，天下間，存在很多部落，我在想，那個時候，所謂的天帝，到底是個什么角色，是真正的神，還是說，就是對一些部族首領的尊稱。因為，從現有的文獻資料來看，不管是軒轅還是神農，還是伏羲女媧，在史料當中都是比較被推崇的部族首領，大概就比村長啥的厲害點兒也厲害不到哪兒去，但是隨著時代的更替，這頭銜就越來越高了，不過這也不奇怪。因為唐朝的時候，胡人非常推崇李世民，所以就管李世民叫‘天可汗’。由此看來啊，那個時代里，要是有有很多人對自己的首領異常推崇，甚至到了稱帝已經不足表達他們內心里的敬佩之情的時候，也保不齊他們就在‘帝’字前面加一個‘天‘字來表達一下。但是后人不了解其中的情況啊，以此誤以為所謂天帝就是天上的皇帝，就跟玉皇大帝差不多的意思。”
“你說的，完全有可能。”
商教授點了點頭，“就你說這種現象，基本上，都是在夏商之前出現的，古書當中記載的‘帝’，很多時候都沒有前面那個‘天’，就好比，共工怒觸不周山，當時就說共工和顓頊爭奪帝位，也沒說是天帝，但民間傳說，都是說的天帝。所以很多時候，這有些事情都說不清楚。但是，有一點還是值得注意的。”
商教授說著，摸了摸下巴，“神話傳說當中，那些所謂的古代神祇，基本上都是跟那些族人生活在一起的，比如神農軒轅，伏羲女媧，他們是部落信奉的神明，也是部族的領袖。但是，從夏商以后，這種情況就不在存在了，夏的先祖，是大禹，大禹可以說是個分界線，大禹帶著自己的兒子治水的時候，有很多關于大禹的神話故事，但是，自從大禹的兒子繼位以后，后世的諸王，基本上就跟那些神仙啥的不沾邊兒了，即便被后世贊頌的，頂多也就是有道明君，但是你看他們完全跟所謂的神沒有一點兒關系。當然。除了那個光武帝劉秀，那個人，是挺邪門兒的！”
王小六兒嘿嘿笑，“那是例外。”
他坐在一邊兒兒翹著腳，尋思尋思，“不過，也真如您所說，好像，從大禹之后，夏商開始，那些真正處于統治地位的人就都不是所謂的神了。那您說，這蹊蹺背后，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唉。”
商教授嘆息一聲，“這個要是細細說來，就不好講了，有可能是因為大一統王朝的出現，讓各個地方的傳說趨于統一，也有可能是隨著時代的發展，越來越多的文字記述比較完備了，那些幾乎不可考證的神跡難以服眾了。當然，也有那么一種可能，就是，商周以前那些牛鬼蛇神的，可能，因為某種原因，非常蹊蹺地退出了歷史舞臺。”
“您覺得，那些所謂的神族們，是滅亡了嗎？”
“應該是遭逢了某種變故。”
商教授抿了抿嘴，“我研究夏商周三個朝代的歷史，經過這些年的研究，我發現，雖然，這三個王朝時期，他們君王都不是所謂的神，但是，這三個王朝，都可以算是堅定的有神論者，他們非常篤信神明的存在，而且，對神明非常崇拜，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們似乎失去了跟神明溝通交流的機會，以至于，到了秦始皇那個時代，秦始皇派出了巨量的人力物力去尋找傳說中的神明，又或者說是，仙人。那問題來了，大禹時代，神明遍地，為什么大禹之后這些年里，所謂的神明就像是一夜之間從陸地上消失了一樣呢？這里面，一定有什么變故。”
王小六兒眨巴眨巴眼睛，想著商教授的話，也陷入了沉思，“您研究這個問題那么多年，肯定，有您的見解。”
商教授點點頭，“我只是推測，或者說，我有我的看法，但是現在擺在面前有個問題。”
商教授頓了頓，“現在最大的問題在于，很難找到足夠的實證支持我的猜想了。”
王小六兒一皺眉，“我沒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想法，是那些古代部落之中，確實曾經存在過一些類似神明的人，但是，后來時候，這些神明，遭遇了一場滅頂之災，很多族人就此消失，能茍活下來的，也很可能躲起來了，不敢輕易示人。”
商教授頓了頓，“造成這場變故的原因現在還不清楚，不過，猜想著，大型的瘟疫的可能性比較大，也有可能是別的，比如說，戰爭。”
王小六兒眨巴眨巴眼睛，“有沒有可能是大一統王朝的建立，讓普通人團結起來，驅趕了神明呢？”
“人神之戰，是這意思么？”
商教授搖搖頭，“不不不，雖然你說的，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那不太符合我對人性的判斷，再說了，你想，假若那些所謂的神明是被人類驅逐了才逐漸消失的，那為什么，后世還有那么多人在追逐神明？”
王小六兒微微皺眉，“您這么一說，我也想不通了。”
“我現在有一個猜測。”
商教授頓了頓，“我在想，三星堆那青銅神樹和大量的神像被損毀，填埋，是不是，與神族的隕落有關。又或是說，是不是說，那些祭祀品被砸爛，掩埋，本身就跟神族的衰落是同時的。”
王小六兒一挑眉，“要這么說，時間點上，倒是大差不差。但是我還是想不通到底是為什么。”
“我也在研究這個事兒，這幾天，一直在琢磨。”
“你要是有進展了，千萬通知我一聲，我也非常好奇。”
“哈哈，一定，一定。”
王小六兒和商教授相談甚歡，此時，孫小娜和孫先生也到了。
孫小娜英姿颯爽地走了過來，“您二位這是聊什么呢，這么熱絡？”
王小六兒看了孫小娜一眼，“沒什么，聊聊，學術問題。”
“學術問題？”
孫小娜咯咯直笑，“什么學術問題，我也想聽聽。”
“男人的話題，你摻合什么！”
王小六兒說著，看看四周，見沒人過來，跟孫小娜小聲說，“事情怎么樣，都擺平了？”
“十之八九吧。”
孫小娜跟王小六兒眨眨眼，“別說這些了，走吧，一起吃飯去。”
言罷，孫小娜一擺手，眾人一起吃飯去了。
聚餐其實不是什么大事情，主要就是為了聚在一起聯絡聯絡感情，王小六兒是這次事件的股肱之臣，自然在酒席宴間地位顯赫，加上王小六兒跟孫小娜關系不一般，所以，這一頓飯，孫氏上下，倒是給足了王小六兒面子。
這認識的不認識的，輪番勸酒。
王小六兒其實平時不怎么喝酒，有點兒量，但不大，經不住眾人恭維，等酒席散了，他也喝醉了。
孫小娜當然不會讓王小六兒委屈了，看王小六兒醉了，叫人攙他，找了個房間休息，王小六兒躺在那個柔軟的大床上，臉上蓋著毛巾，一邊兒，小妮子老實巴交地在旁邊兒看著。
好在，王小六兒喝醉了以后挺老實，不折騰，不鬧，也不吐，就在那兒閉著眼睛睡覺。
孫小娜很快就過來了，因為跟小妮子見過，跟小妮子耳語了幾句之后，小妮子就點點頭，去外屋兒往沙發上一趟，玩手機去了，時不時看看王小六兒房間那邊兒，略微有些擔心，又不太擔心。
孫小娜一過來，王小六兒就注意到了，他迷迷糊糊地，也沒睜眼睛，不過喝多了總是不舒坦，因此不忘吐槽道，“誒呀我的天，這什么酒啊，勁兒可真大！”
“喲，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小閻王，還怕喝酒啊？”
孫小娜也喝了不少，但是這個女人酒量驚人，看起來，好像沒什么事兒，還笑嘻嘻地調侃他呢。
孫小娜，挺有意思，有事兒沒事兒的，好像總想跟王小六兒拌幾句嘴似的，就那種，沒事兒找事兒，故意找茬兒那種感覺，欠欠地，帶著點兒桀驁不馴。
王小六兒認識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還不知道她么。
他也不在意，撇著嘴，瞄了孫小娜一眼，然后輕聲說道，“現在王耀祖那邊兒搞定了，是不是，也應該輪到杜一紅和那個郭長達了？下一步，準備怎么做？”
“下一步？下一步，我自然有我的打算，不過，好像，這不關你的事兒吧？”
孫小娜小嘴兒一撇，邪魅一笑，然后耷拉著眼皮抱著肩膀，丁字步斜著，居高臨下地，那么看著王小六兒，“不該問的，別問！孫家的事兒，什么時候輪到外人插嘴了！你自己什么身份？心里沒數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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