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小兒就愛干這活兒，這手抓老鱉的絕活兒，還是跟爺爺學的。
要知道，老鱉平時不能一直潛在水里，卻經常把自己藏得極是隱秘，要想用眼睛硬找，很難。
但河里的老鱉素來膽小，但凡遇上個大動靜兒，必然潛入水底可勁兒往淤泥里鉆。
所以，每當水中有合適大小的氣泡兒伴隨著泥漿翻滾而出的地方，十有八九就是這玩意兒的藏身之處！
只要抓老鱉的人出手夠快，夠準，不能它把河水完全攪渾，一把就能把他摁住。
老鱉被人一摁，必定轉頭去咬人手，此時騰出另一只手一把掐住老鱉的脖子，它就徹底沒啥能耐了！
果不其然，王小六兒一個猛子下去，沒一會兒，騰地一下就上來。
狗剩子抻著脖子低吼一聲，“咋樣？”
“有一個！不大！”
王小六兒抹了一把臉，把另只手一揚，果真看見他手里掐著一只老鱉的脖子。
老鱉其實也不小，但是十斤都費勁，他走到河邊，示意狗剩子撐開麻袋，旋即一丟，那老鱉一下就進去了。
“不是這個！肯定不是這個！”
狗剩子看了半天，“那個比這個大多了。”
“再找找，你不確定就在這附近么？”
“肯定的，一點兒沒錯兒！”
“啪——”
只等水面略微平靜了一些，王小六兒揚起胳膊，啪地一下，水面上又是一聲炸響。
“六哥！誒，你看！”
就在王小六兒正四處尋摸的時候，忽然之間，那水底下，咕咕嘟嘟地，又上來一串氣泡兒。
氣泡兒可比之前見到的大多了，左突右晃，來到水面兒，還帶著些許泥漿。
王小六兒見狀，一轉身，一個猛子就下去了。
哪知道，那水底很深，睜眼看時，就見水底下，各種各樣的水草兒好生不少。
饒是大體知道在什么位置，也啥也看不見。
王小六兒不死心，從水底出來，大口換了個氣，再次沖了下去。
這一次，他一個猛子下去，直接順手抓住水底一塊石頭，在水底轉了個圈兒。
眼睛一瞄沒發現有什么東西，但，忽然覺得手里頭不對勁兒！
他連忙一轉頭，兩只手往下一扣，這才發現，自己扒住的，是一塊伏在水底的大石。
那大石頭，也不知道是干啥的，斜刺里只露出一個角兒，另外的部分，全在水底，看不出形狀。
在大石的底下，是一個類似大坑的東西，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
他心里好奇，兩只手摳住石頭往下一潛，這歪著脖子往里一瞄，竟然猛地看見有什么東西蠕動了下，縮了進去。
王小六兒心里咯噔一下，連忙用手往里去掏。
就在他的手剛一伸進去的剎那，嗖地一下，一個什么玩意兒閃電一般沖出來咔嚓一口正朝王小六兒的手心咬了過去！
王小六兒嚇得一張嘴，一口氣泡兒沖了出來，可他反應極快，觸電似的一歪身子揚起手，剎那間，還真看見老鱉的腦袋像是安了彈簧似的，一閃就不見了！
看那老鱉的脖子，約摸能有小腿粗細！
我去，是個大貨！
王小六兒雙手一扒石頭，用力一掀！
可那石頭，也不知道到底多大，一掀之下，竟紋絲不動！
他無奈，只能上去換個氣，沒等狗剩下說出話來，便再次潛了下去。
這一次，王小六兒根本就不廢話，連蹬了兩下，潛入水底，直接趴在了那石縫兒面前。
水底的光線并不如外面，好在晴空萬里，水底的能見度還算可以。
他往那兒一趴，略微適應了一下，就看見，石頭底下，有一個鍋底形狀的大縫兒、
往里一瞄，隱約地能看見什么東西正趴在里面兒。
他咽了一口唾沫，饒是緊張了一下，心想著，若是藏在水底的是一只河漂子，那可毀了。
好在，他定睛一看，隱見得，兩只黃豆粒兒似的眼睛在水底發著熒光，墨綠色滿是褶皺的皮，也讓王小六兒一眼看出來，這水底下趴著的分明是一只老鱉！
這老鱉，長了一張豬臉，要是能有兩只耳朵，活脫就是豬變的！
尤其那個豬鼻子和尖嘴巴子，簡直像極了。
王小六兒知道這里不是自己主場，看他縮在殼子里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直接在水底摳了一根不知泡了多久的爛樹棍子！
他一伸手，往里一戳，那老鱉立時暴怒，一口咬在了樹棍上！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王小六兒兜手一撈，吭哧一把，正攥在老鱉的下巴上！
他廢話沒有，踹著石頭往外一拽，一下就把老鱉從石板底下起了出來！
那老鱉身形一翻，四只亂蹬，發出了嗤嗤的聲音，怎奈王小六兒根本不管那個，借著石板的反作用力，斜刺里往淺水處一躥，一踏，猛地一下從水里站了起來！
河邊兒上，狗剩子正盯著水中央，哪想到王小六兒一下到了水邊兒，嚇得一激靈！
再看王小六兒，抹了把臉，倒提著那大鱉在水里涮了兩下，就上岸了！
那大鱉，像是發了瘋似的一陣噗騰，可王小六兒的手，就像是一對鐵鉗子似的，根本不管那個！
“這下，你奶奶的手術費我感覺差不遠了！”
王小六把手里的大鱉往麻袋一丟，掐腰站著，此時能清晰地看見，王小六兒的身上，一身的腱子肉，見棱見線，好不精壯。
“六子哥，你估計，這個能有多少斤？我湊，好沉！”
“這兩個加一起，沒有小四十斤也差不多！要是真像陳璐說的，能賣不少錢！”
“那，那你覺得陳璐說的是真的么？”
“能是真的，她撒謊，也沒必要不是！再說了，她也知道你等著這錢救你奶呢，還能拿這事兒開玩笑？”
“那，那陳璐姐能幫咱倆把這個賣了換錢么？”
“大不了，分她一點兒唄。”
“那，那也是。”
說話間，王小六兒水里涮了涮胳膊，往身上擦了擦，“上岸吧！我感覺，這地方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
“誒！”
狗剩子拖著麻袋就往上走，王小六兒又涮了兩下，卻沒想，悄沒聲兒地，水底下，似乎有什么東西正朝著他一點點兒地滑了過來……
“嗯？”
王小六兒忽覺不對，猛地抬起一條腿，往水底看過去，眼見得四周水很混，往后退了半步。
“六哥！你看啥吶！”
“啊，沒啥！”
王小六兒擺擺手，又往后退了兩步。
他屏氣凝神，看著水底，悄悄地，又往后退了兩步。
“是錯覺么？”
王小六兒微微瞇起眼睛，直接上岸，只等身上的水干了點兒，就擦了擦，把衣服穿上了。
他穿上鞋，往岸邊走，忽然下意識一回頭，就看見，一道水波兒掛著兩條水線，順著河邊兒往上游去一轉，就不見了。
“什么玩意兒？”
因為水波逆流而上，王小六兒能確定，就在剛才肯定有個什么東西就在自己附近，可他確實看不出什么東西。
“是魚么？不能啊。好像也不是蛇。”
心里頭想著，他也搖搖頭，轉身走了。
他雖然好奇心賊重，但也知道這地方蹊蹺，去一邊尿了泡尿，就往岸邊走。
他準備上岸的時候，狗剩子這邊兒已經穿過蘆葦叢上了岸邊的堤壩。
堤壩上，是一條小路兒。
他這邊剛從草叢里探出頭兒來，就看見，幾個小子嘰嘰喳喳地說笑著，往這邊兒走。
狗剩子一抬頭，嚇得一縮脖子，就想跑。
卻沒想到，那幾個小子眼睛還挺賊，一看狗剩子要走，呼啦啦一下就沖了過來。
“狗剩子！你手里拿啥呢！”
“沒拿啥！沒拿啥！”
狗剩子連忙賠笑，把麻袋往身后一扯，“誒，這不驢哥么！你們這干啥去？”
“我們去玩兒去！誒，你手里拿啥呢？讓我看看！”
“啊，沒啥東西！”
“讓我看看，還能搶你的怎的！”
說話的是一個小子，約摸能有十八九歲的樣子，一臉的橫肉，還長了兩只三角眼兒。
看說話的樣子，咋看都不像什么好人！
“驢哥！真啥也沒有！”
狗剩子一咧嘴，一只手往前撐著，跟對方保持距離。
別人不認識眼前這貨，狗剩子可認識。
他叫張二驢，原來就是中學那邊兒一個臭名昭著的小混子，在同齡人中很有名兒，也是個混不吝的人物。
別說是狗剩子了，這附近幾個村子里，就沒幾個半大小子沒被他欺負過的。
“不是，狗剩子，你啥意思？我看看你那玩意兒都不行啊？咋的，啥好玩意兒啊？還怕別人搶你啊！”
“不，我不是這意思！”
“拿來吧你！”
趁著狗剩子不注意，一個小子抄后路，一把搶了麻袋。
狗剩子一看，當時急了，“誒！你別！”
“去，滾一邊兒去！”
張二驢也不慣著，一把將狗剩子推了個跟頭，“看看，啥玩意兒里頭？還當個寶貝似的！”
“我湊！”
他話還沒說完呢，那幾個小弟已經打開麻袋看見了里面的老鱉，“大哥！是個王八！我湊，那么老大！”
“啥玩意兒？”
“王八！”
“多大？”
“這么老大！”
一個小弟用手比了一下。
張二驢一下就沖了過來，低頭一看，當時這眼睛也直了！
“我滴個乖乖！”
“走！”
他都不廢話，“扛走！”
“誒！二驢哥！你干啥你！”
狗剩子一看張二驢要明搶，當時就急了，哪知道張二驢把手一推，斜睨著狗剩子，“干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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