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黑,我才到了店里。
存貨越來越少,進來撿便宜的人也越來越少。
不變的是,張敏見了我以后,熾熱的目光。
“我和王偉麗吃過飯了,我吃了魚香肉絲蓋飯,王偉麗吃了辣子雞丁蓋飯。”
“蜀菜館買的?見到老張了嗎?”
“沒見到老張,但是見到他媳婦了。”
聽張敏這么說,我很擔心老張的處境。
其實我不該出現,但我還是忍不住去了樓下蜀菜館。
老張的媳婦陳月娥,就在吧臺里站著,這女人不怎么漂亮,但是用男人的眼光去看,不胖不瘦很帶勁兒。
我故作瀟灑扶住了吧臺,笑問:“老張呢?”
陳月娥臉色很不好看,慍聲道:“以后你們再也不要喊老張玩牌了,他再玩下去,飯店都會輸沒了。”
“陳姐,你說話要講道理,哪次玩牌不是老張上趕著,誰翹攬過他?”
我說的就是事實,最起碼,八成以上都是老張聯系牌局。
“我和老張吵架很兇,鬧離婚呢,老張賭氣跑回綿陽了。”
“不至于鬧離婚,老張輸了錢,但是不會讓你們的生活傷筋動骨,以后別玩就是了。”
“狗改不了吃屎。”
陳月娥這么說,我心里不太好受。
陳月娥也經常在飯店里打麻將和斗地主。
下午兩點多到五點,陳月娥和廚師們閑下來了,麻將和斗地主可能就開始了。
有次我們在蜀菜館玩牌,老張贏了錢,陳月娥的心情很好,扶著老張的錢,說著有點膩歪人的話。
但是彼一時此一時。
我只能說:“陳姐,你說的對。”
我離開了蜀菜館,去了眼鏡店。
唐曉凡整個人都是消沉的,人消瘦了,嘴唇起了泡。
看到了我,唐曉凡似乎看到了希望。
“玩牌了嗎?”
“沒玩。”
“你玩了也不會告訴我,你贏了更不會告訴我,你怕我找你借錢。”
看唐曉凡的嘴臉,又想找我借錢了。
“你還沒對家里坦白?”
“暫時還沒有,不敢去想父母知道以后會怎么對我,其實這兩天眼鏡店生意還行,兩個女孩配了好鏡片……”
我急忙擺手。
“如果你打算拿著眼鏡店這兩天的營業額去賭,那你先把2萬還給我。”
“從孫少強手里拿的5萬,我都不知道怎么還。過幾天,我叔就來了,我可能會被打得拉稀。”
唐曉凡眼里都是恐懼。
我開始后怕,有朝一日,我會不會混到唐曉凡的下場?
有人走進來了,樓上ktv的馬麗菲。
“武松,你也在啊,要打牌嗎?”
“最近不想打牌。”
我對馬麗菲的印象,越來越差了。
可馬麗菲卻在我面前來了一個華麗的轉身,炫耀名牌裙子。
真騷啊……
一瞬間,我甚至對馬麗菲動了邪念。
“少強讓我問你,你叔具體哪天來龍城?”
“以前說過,8月10號。”
“就你還不耐煩了,那就還有4天。我和少強想好了,你借的那5萬,只能找你叔要。”馬麗菲面色陰沉。
唐曉凡嘴唇抖動,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馬麗菲冷哼一聲,走了出去。
唐曉凡直勾勾看著我,忽然跪在了我面前。
“你這是干什么?”
我要扶唐曉凡起來,可他就不起來。
“武松,我求你了,借給我10萬元,這輩子當牛做馬,我都還給你錢。”
“我借給你10萬,然后咱們找人賭一場,你看怎么樣?”
唐曉凡果然經受不住我的考驗。
“可以啊,我看行,啊……”
被我扇了一巴掌,唐曉凡痛叫著摔到了地上。
“武松,你耍我?”
“你太垃圾了,我沒打掉你的門牙,都算便宜了你!我在龍城期間,如果又看到了你玩牌,我立馬讓你還錢!”
我憤然離開。
身后傳來了唐曉凡的哭聲,他已經是走投無路的賭狗了。
我要上樓,忽然聽到了蜀菜館里,陳月娥慘烈的哭聲。
我的腦袋瞬間膨脹,沖進了蜀菜館。
“老張,你怎么就想不開啊,老張,嗚嗚……”
多個人問,到底什么情況。
我什么都沒問,我站那里看著,聽著。
“老張喝了某枯,送到醫院去了。”陳月娥嗚咽哭著。
某枯,非常可怕的農藥。
喝了之后,死亡需要一個過程,一天天肺部纖維化,像是溺水身亡的人。
給人后悔的時間,卻不給人活命的機會。
“怪我,我不該和老張鬧離婚……,老張,你怎么那么傻,一起過了十幾年了,我怎么會真和你離婚……,家里有錢,你輸掉的那點錢不算什么……”
陳月娥呼天搶地。
她提到了輸掉的錢,我心里一緊,后退兩步,然后轉身離開了蜀菜館。
因為老張最后一次輸錢,我在場。
我跑到了樓上,看到馬麗菲就站走廊里聽動靜。
“陳月娥哭什么,老張喝了什么?”
“某枯。”
“喝了某枯,老張死定了,時間問題!”
馬麗菲滿臉駭然,可這話說的,少了人情味。
龍城很多人都很熱情,比如我的室友,目前在鐵路上班的小胖子。
可馬麗菲和孫少強,都沒多少人情味。
走進了經典ktv,我和馬麗菲去了用來休息的房間。
“如果陳月娥報警了,咱們都脫離不了干系,當時牌局,我和你都參與了。”
“武松,你太嫩了,主動給自己攬責任,真夠傻比的。只要老張不是在牌場上喝了藥,就跟咱們沒關系。”
馬麗菲冷笑著,“我也早就聽說了,這些天老張和陳月娥一直吵架,老張早就跑回綿陽了。就算十幾天后,老張沒了,那也是死在了綿陽,直接原因不是賭錢,而是夫妻吵架想不開!”
馬麗菲說的都對,可怎么聽起來就那么刺耳。
這還是那個經常請我喝酒,總是照顧我店里生意的菲菲嗎?
馬麗菲巧舌如簧,一直在說著她和孫少強所謂的原則。
我聽不下去了,閃人了。
馬麗菲在我身后嘀咕,臥槽……
難道,我表現出來的人情味,雷翻了馬麗菲?
我甚至在這條街待不下去了,匆忙回到了租來的房子。
此刻,我要報復馬麗菲和孫少強的心思,非常強烈。
如果這么做了,我自己很可能陷進去,我是老千,我需要穩重和理智。
可我是有血有肉的人,老張那么可憐……
“一起玩過那么多次,我幾乎沒有利用千術套過老張的錢。我去了蜀菜館,老張經常贈送小菜,所以遇到了對手牌,我打老張,都很溫柔。”
難道我問心無愧了嗎?難道老張在老家喝了某枯,真就跟我沒有任何關系嗎?
我雙手抱頭,深陷強烈痛苦之中。
可目前,我也是賭徒的狀態,我看似風光,但我知道在哈爾冰劉雪辰這樣的女孩眼里,我這種喜歡賭錢的人就像個垃圾。
之后兩天。
我沒玩牌,我幾乎沒怎么出門,就待在租來的房子里。
擔憂老張和唐曉凡的命運,同時也在懺悔自己。
但是對我來說,戒賭的難度是戒煙的十幾倍,因為,我是頂級老千。
“如果我從沒有學過千術,如果我對千術沒悟性,我就不會有這么大的癮。”
“也不對,老張和老狗都不會千術,但他們癮也非常大,一個喝了某枯,一個剛輸了幾十萬。”
“如果從最開始,我就沒接觸過好賭的人,我自己能培養出更健康的愛好,我該多么幸福?本來我家里就有錢,我就算沒有很好的工作,也不需要通過歪門邪道搞錢。”
我很恐懼。
擔心自己的命運比老張好不到哪里去。
老張正在等死,那么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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