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出籠記 > 第二百零七章 托付
  寒冬臘月,戰火紛飛。

  桑,獨自一人坐在風水密室之中,沉默無言。手中,則握著兩根玉塵簪花。

  云鶴則已經穿上了戲服,沒有再唱那《鴛鴦冢》的哀婉情長,而是一身戎裝,化身穆桂英!

  此時,修真觀已經滿目狼藉。

  云鶴踏上古戲臺,一人擂鼓,一人唱詞。

  凄厲卻又不甘的唱詞響徹天空,在炮火連天的世界中抹上了一層絕美!

  原本已經放棄希望的士兵,且戰且退,幾乎已經丟了烏鎮一半的領地。

  可當他們看到戲臺之上唱著穆桂英的云鶴時,他們每個人的臉色都復雜無比!

  一時間,隨著那敲向的戰鼓,所有人心中的熱血似乎都沸騰了起來。

  云鶴停了下來,看著為數不多的老百姓還有士兵,高聲喊道:

  “諸位,烏鎮今日也許是敗了!”

  “你們的長官劉公子,也已經壯烈犧牲!”

  “可是,大家就要如此認命嗎?就要讓這些日寇隨意欺辱我九州國土嗎?!”

  “我云鶴只是一個戲子,不能上場殺敵,但今時今日,我愿以穆桂英再起戰鼓,再起熱血!”

  “諸位將士,我們九州人不能逃,不能投降!我們可以死!但也只能死在敵人的戰火之下!”

  “我們絕不能束手就擒!”

  這一刻,傷殘的人們聽著云鶴的鼓舞,沒有人再嘲笑他不過是一個戲子。

  這些人當中,甚至還有不少人曾經公然嘲笑過他,辱罵過他,甚至覺的他不過是一個“董賢”,惑亂了他們尊敬的長官。

  然而這一刻,他們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不錯!我們不能認輸!”

  “我們不能墮了長官的威名!”

  “殺!將這些強盜趕出去!”

  “就算死,也要拉上他們!”

  .......

  一時間,群民激憤,戰意沸騰。

  云鶴雙眼含淚,再度敲起戰鼓,漫天飛雪之中,為眼前晉升的士兵送行!一些青壯年的百姓,自發地拿起了武器,在家人含淚卻決絕的目光中,跟著士兵們再度沖殺!

  這一刻,在九州版圖上不過彈丸之地的烏鎮,卻爆發出了驚人的戰意!

  也爆發出了,屬于每一個九州人深埋心底的熱血!

  ......

  半個時辰之后:

  云鶴喉嚨已然沙啞,敲動戰鼓的雙臂也在微微顫抖。

  戰局,也在剛才終于畫上了句點。

  烏鎮的人民,終究還是敗了。

  剩下的老百姓們,被日寇抓了起來,勒令他們不可隨意離開烏鎮。

  而對于在古戲臺上鼓舞士氣的云鶴,自然是被擒獲。

  云鶴沒有掙扎,沒有進入地牢,沒有任何的審訊。

  許是覺的,云鶴作為一個戲子,恐怕也不會知道些什么。

  但這一刻,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卻將畢生所有聽過的難聽的話語盡數罵了出來!

  日寇雖然聽不懂,但一旁的漢奸翻譯煽風點火之下,引得日寇大怒。

  手中的軍刀剎那間割開了云鶴秀麗的臉龐。

  鮮血飛濺之中,面對一眾老百姓擔憂、驚恐的復雜目光下,云鶴卻是笑了:

  “賊子,蠻夷,就這點手段嗎?呸!”

  一口血吐在日寇將領的臉上。

  看著云鶴似若癲狂的笑容,日寇將領臉色陰沉無比,最終決定,將云鶴凌遲處死!

  當天下午,漫天寒冬之中,云鶴被脫光了身子綁在柱子上。

  日寇為了鎮壓民憤,甚至逼迫所有還幸存的烏鎮人民前來觀刑。

  這一刻,沒有人再瞧不起云鶴是一個戲子,滿目的哀痛、憤怒,充斥著。

  云鶴見狀,笑著揚天高喊:

  “諸位,不要臣服,不要屈服于這些侵略者的威勢之下!”

  “我們泱泱九州,縱然一時之間被外敵入侵又如何?”

  “總有一天,我們能討回我們的顏面!”

  “討回我們的尊嚴!”

  “我們一定可以讓這些蠻夷,付出他們應得的代價!”

  話音落,鋒利的刀刃割開了皮肉。

  劇烈的痛苦讓云鶴面目扭曲,可這一刻,這個看上去纖瘦不堪的人,卻一聲不吭!

  隨著皮肉被削開,云鶴的精神已經開始恍惚。

  但是,他始終記得,自己必須保持理智!

  只有忍下這種劇痛,只有記住這滔天怨念,自己才能身化厲鬼!

  這一刻,他抬頭看向天空。

  飛雪越來越大,可隱隱的,卻似乎染上了一層不一樣的色彩。

  這一刻,不論是日寇還是觀刑的百姓們,都震驚于那漫天飛雪化作胭脂一般的艷紅!

  雙眼開始渙散的云鶴,口中喃喃道:

  “花落江南酒市春,逢君歸騎帶京塵。一杯相屬成知己,何必平生是故人。”

  “公子,當年你第一次來聽戲,于我飲酒暢談,從此互為知己。”

  “如今,你既然永不超生,我又何妨成為永世厲鬼!”

  “就讓我們,以自己的手段,護這烏鎮......最后......一程!”

  最后一刀落下,云鶴的身體已經如同碎片。

  低下去的頭顱,卻帶著一抹無悔的笑容。

  看到如此壯烈畫面的空桑,眉目之中滿是不忍!

  “空桑,這便是當年的慘劇!”

  云鶴的眼中,依舊充盈著一絲怒火:

  “所以,你告訴我,這些侵略者,真的值得被原諒嗎?”

  空桑搖搖頭:

  “沒有人,可以有資格原諒他們的罪行。”

  云鶴點點頭:

  “可是,在我蘇醒的這段時日內,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卻已經聽到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話語。”

  “有些人,明明是九州人,為什么將當年的屠殺看的如此輕描淡寫?”

  “為什么,他們當中有些人甚至可以和那些侵略者的后代做朋友?”

  空桑沉默片刻,搖搖頭:

  “云鶴先生,我沒辦法解答這個問題。”

  “就像我自己,我討厭日本人,因為,我學習過那段慘痛的歷史。”

  “可同時,我也看一些日本的影視劇作。”

  “很矛盾吧,可能在您這樣的英雄面前。”

  云鶴卻說道:

  “空桑,不要小看我的見識,縱然我只是蘇醒了半個月的時間。”

  “那些落水的人,我為什么沒有直接殺死他們?”

  “便是因為,我希望他們能真正理解當年的國破家亡是何等光景。”

  “他們犯了錯,侮辱了先烈,侮辱了那段歷史。但,若因此而殺了他們,我和那些只知道殺戮的禽獸日寇有什么區別?”

  “落水只是個教訓,為的就是讓他們能夠在以后的歲月當中,清楚的認知到自己的無知!”

  “現在的世界,似乎和當初不同了。”

  “但無妨,通過一些片段式的陳述,我也能大概知道,如今的九州,又重新昌隆起來!”

  “至于剛才你說的矛盾的問題,那就是你們這一代年輕人思考的問題了。”

  云鶴笑著,手一揚:

  “那么,讓我們來看看,最后一段畫面吧。”

  畫面中,百姓們哭泣著,日寇卻不容他們收尸。

  夜間,胭脂雪依舊下著。

  桑悄悄來到刑場之上。

  “胭脂雪啊......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嗎?”

  看著破碎的云鶴的尸身,桑沉聲道:

  “云鶴先生有此決心,桑,縱然是拼上這一身道行,也絕對會成功!”

  只見桑似乎施展了什么障眼法,將云鶴的尸體碎片盡數收集在一起,并迅速離開了刑場。

  桑的目的地,便是云鶴的住處。

  只見桑的面前擺放著一個涂滿了血液的棺材,棺材上鐫刻的竟是一些魑魅魍魎的圖案。

  “云鶴先生,我已經布置好了。留有你執念的玉塵簪花,一根,我已經放到了河底。輔助鎮壓之用。”

  “另一根,我會帶著,我會收一個徒弟,將你的一身衣缽傳給他。將這段歷史告訴他。”

  “等到時機到來,那個后人會前來解開你們的痛苦,達成你們的心愿!”

  只見桑將云鶴的尸體放入了血棺之中。

  “云鶴先生,供品已經一應俱全。”

  “等到你成為毫無意識的鬼魂,開始被人知曉的時候,我會再來,完成最后的步驟!”

  “告辭!”

  畫面到了這里,其實基本上就結束了。

  后面的情況,空桑大概也清楚了。

  云鶴找到的化身厲鬼的方法,必然是成功了。

  所以才會有居民目睹鬧鬼的情況。

  而后,當年的自己重新到來,完善了那邪惡秘法的最后一步,并封死了整個屋子。

  如此,云鶴先生終于成了紅衣厲鬼!

  最后,以自身沉睡,將滔天陰氣和執念化作力量,和劉公子一同守護整個烏鎮地脈!

  空桑看著云鶴,遙遙一拜:

  “先生大義,我等晚輩......自愧不如!”

  這一拜,空桑是真的被眼前之人觸動了。

  一個柔弱的戲子,聽上去似乎名聲也不太好,面對風言風語從不解釋,淡然處之。

  然而,面對國仇,以自身舍棄輪回為代價,也要化身厲鬼,守護家國,如此情操,如此決心,又豈是一般人可以做到!

  云鶴笑著搖搖頭:

  “我當年在玉塵簪花之中留下一點執念,為的就是可以將這段血淚歷史告知后人。”

  “如果后人有能力,便能徹底將青坊主消滅!”

  “我甚至能感覺到,有些當初我們探尋不得,或者不敢破壞的詛咒之物,你們已經破壞了一半。”

  “剩下的兩個,其中一個的氣息也已經不穩定了,想來是你們那叫做惡司的人做的吧。”

  “如此,便還剩一處了。”

  空桑心中一緊:

  “莫非,四大詛咒之物已經.......”

  云鶴說道:

  “詛咒之物如果不全部清除,長期以往,依舊會損害地脈。”

  “而且,當年只是青坊主作祟。如今卻還有一個日寇巫女帶著他們供奉的神像。”

  “當時,我將那個叫做劉亞峰的人弄昏,為的就是在意識之中將他殺死,如此背叛家國之人,不配活著!”

  “只是,他們的偽裝太好了。”

  “我的本體為了壓制最后的詛咒之物,也是最強大的詛咒之物,已經快油盡燈枯。此時,就在鎮西。”

  “空桑,百年之前,我和劉公子完成了一半。”

  “百年之后,便托付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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