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開學第一天，物理老師帶著卷子來上課。
新學期的第一節物理課就讓學生們做試卷，美其名曰“隨堂測試”。
“不記分，就看看過了個暑假你們還記得多少。”物理老師這話一出，引來一片哀嚎。
“別唉聲嘆氣了，”物理老師推了推眼鏡，提醒：“就這節課的時間，下課我就收走，抓緊時間做題。”
這下沒人再抱怨，全都低下頭填試卷去了。
向暖盯著眼前這張物理小測，腦子仿佛成了一團漿糊。
明明字她都認識，公式里的字母含義大多數她也背得出來，但……
就是不會。
正反面的整張試卷，十五道選擇題，兩道大題。
她只有屈指可數的幾道選擇題有把握。
向暖抿緊唇，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最終算出來的結果卻不在選項里。
向暖捏著筆的右手猶猶豫豫，最終憑直覺選了個答案。
時間似乎被按了加速鍵，以幾倍速的速度飛快地往前沖。
在向暖剛把選擇題蒙完時，物理老師就提醒他們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
向暖慌亂地翻到大題的位置。
等她看完倒數第二道大題的題干，渾身已經因為著急和無力出了一層薄汗。
十分鐘眨眼而過。
下課鈴像死神一般準時降臨。
試卷從后面傳過來，向暖也只能認命地把卷子放到他們這列的試卷里，再把試卷繼續往前傳。
傳到第一排的同學手中，每列對折成一沓，被物理老師收走。
后來向暖才知道，一中平常作業都是這樣交的。
因為發卷子時很方便，看一眼其中一張試卷上的名字，就知道這沓該放在哪列，從第一排往后傳就行了。
熬過上午，向暖在和邱橙吃過午飯后去了學校的生活超市。
向暖其實不知道買什么，她是被邱橙拉著過來的。
但當她轉到乳飲品的貨架前，在她看到養樂多的那一刻，向暖的腦子里劃過那日她在便利店聽到的一句話——
“駱夏，你真的好愛養樂多。”
向暖伸出手，剛拿起一排養樂多，邱橙就抱著小零食走了過來。
看到向暖手中的東西，邱橙訝異道：“你也喜歡養樂多啊？”
向暖把自己偽裝得格外淡定，含含糊糊地應了下：“嗯。”
但向暖忘了，最正常的反應應該是好奇地問邱橙：“還有誰喜歡養樂多？”
那個“也”字肯定會讓人想要問回去，而她卻跳過了這步。
只因為，她心底知道，那個人是誰。
邱橙并沒有捕捉到這絲微小的細節。
她從向暖手中拿過養樂多放回貨架，對向暖說：“回去我拿給你喝，別浪費錢再買這個啦，你買別的吃。”
就在這時，向暖聽到身后那排貨架傳來兩個女孩子的說話聲。
“這兒有疊千紙鶴的彩紙，還有裝千紙鶴的玻璃瓶！”
“據說折1000只千紙鶴，就能實現一個愿望！準確地說，應該是每折一只就能承載一份祝愿，折滿1000只就可以許個愿望。”
“我要買回去折千紙鶴，送給我喜歡我男孩子去！”
千紙鶴，許愿。
向暖在零食架拿了幾根棒棒糖。
等那兩個女生走開，她就繞到后排的貨架，找到了她們說的玻璃瓶和正方形彩紙。
然后買了下來。
抱著東西回教室的時候邱橙賊笑問向暖是不是有暗戀喜歡的人才買彩紙要疊千紙鶴。
向暖長睫垂著，佯裝鎮定淡然，輕聲回：“不是。”
然后有些心虛地解釋：“想許愿高考能考好。”
邱橙本來就是隨口一說，更像在逗向暖，這下聽到向暖的解釋，便笑著打趣：“你好虔誠啊向暖，提前一年就開始為高考準備祈愿。”
向暖輕輕牽動了下嘴角，淺笑著沒說話。
到教室后，邱橙沒回自己的位置，徑直往后門走去。
向暖回到座位上，把玻璃瓶和彩紙收進抽屜，然后就看到了上午二做的隨堂小測試卷被發了下來。
滿試卷都是紅色的斜杠，對勾寥寥無幾。
最后一道大題她都沒寫，空白的大題區域被物理老師打了個鮮紅的問號。
同桌邱橙的試卷攤在桌面上，正確率不低。
至少正面的選擇題，只有一個出錯。
偏偏這個時候，向暖的耳朵靈敏的過分，將其他同學低聲感嘆的話都聽了進去。
物理課代表說：“我剛去拿試卷，老師跟我說這張小測駱夏當時只用了20分鐘就答完了，老師在上課時就當場看了他的卷子，全對。”
另一個男生接話：“夏哥根本就不是人，我從初中就跟他一個學校，這幾年他始終霸占年級第一，幾乎每次數理化都滿分，而且每年都參加數學和物理相關的競賽，還都拿了獎。”
“不怪我們女孩子都喜歡他，”崇拜駱夏的女生一副迷妹語氣：“他是真的值得，又高又帥又有教養，關鍵成績還賊棒！這樣的校草學神誰不愛呀！”
“拜托，別說女生了，我一男的都很喜歡他，夏哥太招人喜歡了。”
本來就被成績打擊到的向暖這下更挫敗。
她怔望著手中充滿刺目鮮紅的卷子，心里的落差大到讓她快喘不過氣。
駱夏本來趴在座位上打算睡午覺，結果就被邱橙一掌拍在脊背。
他偏了下頭，將埋在臂彎里的臉露出來，對邱橙不滿道：“吵人睡覺犯法。”
邱橙直接開口要東西：“養樂多養樂多！”
駱夏一只手伸進桌屜，摸了一瓶出來，放到桌上。
邱橙比了“耶”的手勢，駱夏更加不滿：“你打劫啊？”
雖然這樣說，但還是又掏出一瓶來給她。
邱橙一手抓著一瓶養樂多，笑嘻嘻地對駱夏說：“找你哥要錢報銷。”
駱夏懶得說話，正要繼續埋頭睡覺，邱橙就突然把兩瓶養樂多擱到他的桌上。
她盯著走廊上的一道身影，語氣飛快道：“我看到一個老同學！駱夏你幫我拿回去，給向暖一瓶啊！”
駱夏：“……”
只想睡覺的他用手肘拐了旁邊的靳言洲一下，嗓音懶倦道：“你去。”
靳言洲冷淡道：“學姐讓你去。”
駱夏說：“給你妹的。”
靳言洲臉色更沉，回擊：“又不只給她，學姐還是你嫂子呢。”
靳言洲說的一點都沒錯。
邱橙目前正在和駱夏的表哥談戀愛，本來倆人今年都能上大學的，結果邱橙因為沒能和對方進同一所大學，非要回來復讀。
駱夏：“……”
旁邊的人指使不動，前桌余渡這會兒不在教室。
駱夏只好認命起身，捏著兩瓶養樂多往前排走。
停在整數第三排的課桌旁，他一眼就掃到了女孩子試卷上多的要命的斜杠。
駱夏對別人的成績是好是壞不感興趣。
他把兩瓶養樂多放在向暖的課桌上，清朗的聲音很簡潔：“給你和邱橙的。”
向暖先是愣了瞬，隨即就慌亂地想要把慘不忍睹的試卷藏起來。
心跳紊亂的她將試卷塞進桌屜，手卻笨拙地碰到了課桌邊緣，一聲沉悶的撞擊，惹得她眼淚都要從眼眶涌出。
向暖沒想過邱橙說的給她養樂多是找駱夏要。
她梗著脖子盯著被他放在桌上的養樂多，聲如蚊蠅地道謝：“謝……謝謝……”
駱夏已經轉身回去了。
并沒有聽到她的道謝。
向暖呆坐在座位上，左手覆在右手的掌骨底那塊，被碰的痛覺還沒消退，火辣辣的疼。
像有什么東西在這塊骨頭上不斷碾著，火燒的感覺一路蔓延，燎到心里，灼燙又難受，讓她的喉嚨也跟著哽住。
她用力地睜了睜酸脹的眸子，茫茫然地想，他剛才有沒有看到她的試卷？他會不會覺得她很笨？
向暖耷拉下腦袋，一邊揉著右手上被磕到的那塊骨頭，一邊強忍眼淚。
一時間居然分不清她這么難過到底是因為成績太差，還是因為被他撞見成績太差覺得羞愧。
抑或是，他太優秀，而她又太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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