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了？”
奧古斯都從王座上抬起頭，放下那份由帝國議會提交的草桉，用他那雙冷冰冰的灰色眼睛看著氣喘吁吁的吉姆·雷諾元帥和雅科·本內特將軍。在這場為爭奪軍費而掀起的鬧劇中，他們二人可是各自的領頭羊。
代表帝國陸戰隊出馬的理所當然的是吉姆·雷諾元帥，海軍方面推出了正在克哈的雅科·本內特。這兩位在天堂之魔小隊時代也結下深厚友誼的帝國將領據說在十多年前就是跟奧古斯都大帝合穿一條褲子，到爭軍費的時候也真擼膀子干架的交情。
雷諾和本內特都是那種果斷堅決認準機會絕不遲疑的狠角色，就連掏褲襠的狠活兒都用上了，那是絲毫不念及舊情。
爭軍費在軍種之間再常見不過，畢竟總預算只有那么多，對方多一點，你就要少一點。換算成武器裝備，更強大的軍事實力也能爭取更多的話語權。兩軍指揮官開會，那簡直比議會兩個派別的議員們對撕還要熱鬧。
革命軍時期，軍種之間的對立還沒有現在這么針鋒相對。但現在已經過了將就過活的創業時代，曾經的叛軍頭子成了皇帝，原來幾個人搭伙辦的海軍部陸軍部搖身一變竟然也管著幾百萬上千萬人了，那這可就不一樣了。
在泰倫帝國中，事關財政也是要奧古斯都點頭簽字的，所以往往最后也要吵到他這里來。
“完了。”雷諾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鼻子里還在往外冒血，一只眼睛也青了。當然，以現在的納米醫療科技的先進程度來說，這樣的小傷也無關痛癢。
“下手真夠狠的，吉姆，在過去，我一直都不是負責動手的那一個。”雅科·本內特的模樣比雷諾還要凄慘一些，至少回帝國海軍部的時候，那幫尸位素餐的混賬總不能說他沒出力。
當年跟著奧古斯都走南闖北的時候，他們這幫人也不過是跟著大哥逞威風的小弟。要是奧古斯都使個眼色，那么率先沖出去當打手的一般都是泰凱斯和哈納克。
“那么贏家是誰？”奧古斯都靜靜地在這兒坐了半個多小時，默默看著他們打完。但現在看來，皇帝是真的有些生氣了，于是這兩位將軍都縮著頭不敢大聲說話。
“這地毯還是我從卡拉巴斯家族的天空塔里拿來的，再弄條新的可是要花錢的。”
奧古斯都裝點皇宮的這些奢侈物件都是舊聯邦貴族留下來的遺產，其他的也是白嫖達拉姆星靈的。
“......”邁克·利伯蒂也站在王座的一邊跟皇帝一起欣賞這出好戲，看的也是連連搖頭。
吉姆·雷諾是他遇上過最為正直的家伙，從未想過戕害他人。他就像是一個來自于蠻荒之地的牛仔，那種整天泡在酒館里胡吹海喝，本質上是個真正的漢子。
雷諾是個極具魅力的領袖，他總能信任那些追隨自己的人們并帶領他們攻克一切的難關，手底下有一批相當不錯的小伙子。
別看雅科·本內特是個舊貴族，但也一點都沒有沾上他父輩那精于算計與冷血無情的作風。他不如雷諾那樣有正義感，但原來也心地善良，待人真誠，有這種可靠的將軍，底下的士兵也愿意賣命。
這幫帝國將軍們無愧于一時的英雄人物，但說到底過去也就是種地的農夫和沒有繼承權的貴族公子哥，打起架來也不怎么好看，就像是兩只在爛泥地里打滾的螃蟹。
但在帝國中，也就大帝能壓得住這些功勛大將，訓得他們服服帖帖。
不得不說，能夠讓這些優秀的將領為之心悅誠服，奧古斯都·蒙斯克的個人魅力和領袖才能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那么贏家是誰？”看他們兩個人不說話，奧古斯都又重復了一遍。
“當然是我。”雅科小聲說。
“你從來就沒有贏過我，這一次也一樣。”雷諾爭辯。
“......吉姆，就算是你打贏了。”奧古斯都用手指了指雷諾：“然后你準備怎么辦？”
“我......”老實說，雷諾差點都忘了自己為什么干這場架了。
雖然比起海軍一開口就是能夠建立起一支大艦隊的大單子，陸戰隊這邊要務實得多，但雜七雜八的東西加起來也不會少。
海軍中的有些人會目光短淺的以為，只要給陸戰隊的人發一套動力裝甲與一桿電磁步槍，接下來甚至連廁所都不必準備，這實在是荒唐至極。
現在泰倫帝國陸戰隊主要使用的是cmc-300/400動力裝甲，但新型動力裝甲的研發工作也沒有落下，特戰部隊也需要精工細作的特制裝甲......況且，戰機、載具和機甲更新換代的進程也絕對不能落下。隨著戰爭的進程，異蟲仍然在不斷進化，而帝國可不能原地踏步。
而海軍們也懷著某種傲慢和偏見認為當下繼續發展陸軍根本就是一種浪費，但除了他們以外，沒人會認為一種下降至星球地表奪取勝利的軍種沒有存在的必要。
相反，盡管放眼科普盧星區人類歷史中的任何一個時期，帝國艦隊也是最龐大最強大的，海軍將領們也總是會向帝國議會強調艦隊實力孱弱，調動余地不足，難以維持浩瀚疆域的統治。
在海軍看來，一場星系戰役的勝負在星空之上就已經決定，陸戰隊幾乎派不上什么用場。他們深信，時代已經變了，現在是巨艦大炮開疆擴土的時代。但要是跟陸戰隊說，那就是雞同鴨講。
可在陸戰隊看來，海軍部這群炸逼滿腦子都是轟他娘的，跟他們講道理是說不通的。
遙望公會戰爭初期，不論是泰倫聯邦還是凱莫瑞安聯合體的艦隊規模都遠不及現在的帝國。而自從見識過星靈帝國恢弘的龐大艦隊以后，任何帝國海軍將領都會覺得現有的艦隊不夠用。
“行了，你不用說了。”奧古斯都站起來打斷了雷諾，沿著王座下鋪著紅地毯的臺階：“海軍可支配的軍費已經增加了56%，陸戰隊是39%，考慮到基礎數字，這也達到了帝國財政可承受的極限。要是再增加，恐怕我們的人民就得忍饑挨餓。為了拉出現在這支規模龐大的軍隊，我們已經犧牲了太多。”
帝國現在也不富裕，有時候甚至還得靠忽悠尤摩揚老賣淘汰軍品掙外快，帝國議會提議繼續增加稅收的議桉已經被奧古斯都打回去一次又一次了。
以帝國的財政，供養現在規模的軍隊已經是捉襟見肘。沒辦法，現在奧古斯都增加收入最主要的方式也只能開辟新領地——多開分礦了。
“我看了你們的提案。”他說：“海軍的造價計劃必須減半，這是理所當然的，即使我們造得起，培養合格的海軍軍官、水手和工程師也需要時間。”
“海軍需要戈爾貢，但我們不能把所有的資源都用在這上面。即使新建造的軌道造船廠能夠在近期投入生產，一年內追加十二艘戈爾貢的產量已經是極限。目前，新式主力艦的制造工藝還不夠成熟。”
跟戈爾貢相比，雷神機甲的花費也只是毛毛雨。造戰艦一直都是最費錢，維護也是一大成本。維持的艦隊數量也越龐大，支撐它們的殖民地也必須足夠多。
帝國海軍方面，霍瑞斯·沃菲爾德元帥的主張簡單明了，那就是在升級已有軍備的基礎上，再千方百計地增強帝國的海軍力量，持續不斷地為艦隊提供更多的戰艦。
奧古斯都對此非常的認同，但這件事不是說你要造多少艘，建造列表，建造戰艦歷來都是一件極為耗費時間、資源和人力的事情。要不是舊聯邦留下的人才底子還算厚重，帝國也不會短短的四年時間就恢復元氣。
“可是......”雅科當然懂這個道理，可海軍總部可不管這個，反正又不是他們在皇帝面前左右橫跳。
“就憑你們也能質疑我的決定？”奧古斯都轉身坐回了王座上，眼神好像是胸有驚雷的雄獅。
“少說兩句吧，瑞克......做人不要貪得無厭。”雖然奧古斯都完全沒提到陸戰隊，但雷諾還是樂呵呵的。畢竟他們這邊要求也不多，起碼能給海軍添添堵。海軍這兒軍費少了，四舍五入就是自個多了。
“你也別笑。”這時，奧古斯都又瞪了一眼雷諾：一千架雷神也就算了，最后面那五百架奧丁是當我分不清哪個造價更高嗎？”
奧丁是原型機級別的超級機甲，整個帝國現在也就一百出頭，不及戈爾貢造價昂貴，但同樣是一筆天文數字。
“喲，還有這么回事兒？”雷諾也是厚臉皮，笑一笑就算完事了。
“你過來。”奧古斯都對雅科招了招手，讓他給沃菲爾德帶幾句話，大意差不多是這樣：當心點啊，沃菲爾德愛卿，別給朕的寶貝戈爾貢都摔嘍，你個敗家子兒。
說完，奧古斯都直接把這兩人轟了出去，眼不見心不煩，心里想著是不是要趕緊把他們踢出克哈領軍去了。
“......陛下，軍隊的要求不無道理。”利伯蒂在這時還是給他的兩個朋友說了句好話：“雖然蟲群未曾再推進一步，但它們給帝國帶來的壓力還在不斷增加。”
即使有薩爾那加神器威懾，蟲群的威脅依然近在眼前。能夠通過新星沖擊大規模殺傷異蟲的薩爾那加神器使得謹慎的主宰再也未曾發起過一次全面進攻，目前也只是在一點點地蠶食帝國的邊境。
現在戰爭的慘烈程度已經比不上剛剛開戰的那時候了，但帝國仍然需要一大批職業軍人守衛邊境世界。好在，目前軍隊數量已經足夠了，甚至還有余地清剿內部的海盜和護送開辟西格瑪星區的殖民艦隊。
可這也是有代價的，只有奧古斯都知道這其實還是一把雙刃劍。每使用一次，距離將埃蒙的意識拉回現實世界就又近了一天。
而且說實在的，奧古斯都有點摸不清楚現任主宰進攻人類的目的。如果說過去的主宰是為了在吞噬星靈的過程中自人類的身上汲取一些靈能天賦，那它現在又是為了什么千里迢迢從澤魯斯趕來科普盧星區。但如果新主宰已被埃蒙控制，這就說的通了。
而異蟲若要發動戰爭，就不必在意民生和士氣，主宰和腦蟲只要一聲令下，各個母巢世界遍及地表和地下的主巢孵化場就能源源不斷地生產出恐怖的戰士，而它們一經出生就完美地掌握了殺戮的技能。
“主宰，它有的是時間，有的是耐心。”奧古斯都頓了頓：“不像是上一任主宰那樣急切。”
“它更了解我們，更清楚人類的弱點——因此，一場持久的大戰必然能使得人類社會的秩序趨于崩潰。”
“但也許它估計錯了，相反，異蟲的入侵讓我們更加團結。”利伯蒂說：“戰爭的勝利也增加了皇帝和政府的威望。”
泰倫人類是一個堅韌而頑強的種族，他們可以無比脆弱，也可以無比勇敢。
“看著吧，這場戰爭恐怕還得持續個好幾年甚至更久。”奧古斯都的臉上堆積著烏云，但他在所有人面前露出自信的一面：“而每一年，我們都要失去成千上萬勇敢的戰士。而對于異蟲而言，那不過是被消耗的礦物。如果有更好的裝備，也許他們就不必死。”
從一開始奧古斯都就沒有像帝國中那些過于樂觀的人士一樣認為全面戰爭會在一到兩年內很快就結束。
帝國沒有快速地終結這場戰爭的能耐，事實上，哪怕是免于被蟲群一口氣吃掉就已經拼盡了全力，而這還不是最大的敵人。
“可悲的是，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利伯蒂沉默了。
“......邁克，你去忙你的吧。”奧古斯都坐在王座上說：“我累了。”
利伯蒂點了點頭，無聲地離開了。
自從開戰以后，全帝國的部門中只有外交部輕松一些，畢竟不會有人認為能夠通過外交手段與異蟲議和——雖然這事兒并非真的沒可能。
等利伯蒂走后，懷抱著路易斯公主的莎拉·凱瑞甘皇后才走了進來，而她顯然已經等候多時。
在母親的懷抱里，路易斯正靜靜地睡著。
“她累了，困了。”凱瑞甘撫摸著路易斯的額頭：“就和你一樣，睡著的時候眉頭也是皺著的。”
天生的心靈感應者遠比普通的孩子要早熟，路易斯或許也明白父親和帝國的處境。
“她生在這個命運多舛的時代......”凱瑞甘走到奧古斯都的面前，把路易斯交給她的父親：“......既然是蒙斯克家的人，就注定不會平凡。”
“噢，蒙斯克家的人生來就是要完成偉大的事業。”
“這是家族傳統，大人們哄小孩的話罷。”奧古斯都笑著搖搖頭，看著路易斯輕吸的小鼻子。
哪怕只是為了女兒，也要干掉主宰，干掉埃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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