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長夜行 > 第四百四十四章:故土沉淪
  身體間的難忍貫穿灼傷之痛,他眼底不禁流露出一抹難耐的痛楚之色。

  凄風寒雪,砭骨的涼,不消一會兒,沾著雪花的寒風便將他蒼白的臉吹出幾分病態垂死的紅來。

  戰后云散的慘淡月光慢慢透了出來,照著這個荒蕪的人間,蒼涼的大地。

  “師尊,你敗了。”

  她終于將他踩在了腳底下。

  握住魔槍的手,白皙的手背上沾滿了他身體里噴涌而出的猩猩點點液體。

  阿嬈慢慢松開手掌,歪著腦袋怔怔看著自己的雙手出了會兒神。

  鮮血順著她的手背一路蜿蜒流淌在腕間,殷紅浸入一根系在那里的破舊紅繩上。

  她心中忽然有些恍惚怪異。

  這根紅繩,她竟然還留在了自己的身上。

  阿嬈覺得自己此時應該得意大笑,所以她勾起唇來,唇邊笑意擴散。

  她正欲發笑出聲,可是唇角一涼,淚水竟是不知何時不受控制地滾滾而落。

  有那么一個瞬間,她竟是忍不住想要用雙手去捂他身上的傷口,想要像從前那樣大哭說“師尊,我錯了。”

  這時,他低咳嗆血,聲音里盡是心灰意冷的沙啞與寒涼:“你滿意了嗎?”

  心中翻涌的沖動止了沸意,她慢慢垂了微顫的雙手,俯身將劍柄上纏曳著的半塊青玉解了下來。

  再次抬首時,阿嬈面上的淚水已隨風散去,她輕笑道:“師尊您放心,我不會讓你這么容易的死去,我會叫你親眼看見這眾生如何跪在我的腳下,你我之間的故事,可不是能由生死這么簡單來結束的。”

  他聲音嘶啞,不復溫潤清越,宛若黃昏暮下的垂危寒鴉:“我的生死不由你。”

  阿嬈哈哈一笑,她甚至他的性子,所以能夠牢牢掌住他的命脈,眼中陰狠之意不絕:“師尊,你放心,我沒有殺光所有人,蘇靖、尹白霜、云容甚至包括中幽皇朝等等,我都未動,就為了好好跟你玩一場游戲。”

  她用手掌輕撫他的臉龐,另一只衣袖袖口里滑出一柄銀色小劍,劍鋒狠狠貫進他的腹部之中,比蝕骨裂心還要痛苦百倍的殘酷刑罰讓他忍不住發出痛苦的低哼聲。

  他的氣海靈府被灌入凄森的魔意,靈力結點被染得斑駁漆黑。

  這柄銀色小劍的氣息極邪極惡,仿佛汲取了魔界大混沌之地的無盡魔力。

  哪怕是仙尊祝斬也抗不出此劍的黑魔濁息侵蝕。

  阿嬈反手抽出小劍,波涌而出的鮮血里摻夾著世間最為純凈的神意光輝,宛若一場凄美血腥的美麗之景。

  千年絕望,背叛孤獨,豈是一場生死就能簡單平復這場仇恨的。

  她最終還是親手將她那位高在云端上的謫仙師尊,打入了塵埃血濘里。

  她早已萬劫不復,早已找不到了當年的自己,如此,他又怎好繼續干干凈凈地坐他的天下共主?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沉淪在這地獄烘爐里,永世掙扎好了。

  她會叫他知曉,死亡也會是一種奢侈的救贖。

  人間淪喪,仙土沉淪。

  泱泱六界,宛若回到了洪荒伊始群魔共舞的時代。

  妖魔牧人而食,蒼生禍絕。

  可是人族的血脈卻并未就此斷絕,這場戰爭也并非魔族單方面的壓倒性勝利。

  以太玄,蒼梧兩方勢力的死戰不退,換來了人間半數的修士與人類有著充足的時間逃至白駝山避難。

  天璽劍宗落敗之后,魔族大軍侵山搜查,卻發現那半數眾生的修士與人類竟如人間蒸發一般消失不見。

  天璽劍宗雖然地域曠闊,卻怎么也容不下如此數量的人類。

  如此看來,竟是天璽早有準備。

  魔君阿嬈知曉劍主必是動用了開啟位面空間的禁術,救護住了那批人類。

  她也知曉他的嘴究竟有多硬,若他不愿開口,她便永遠無法找到那群人類。

  不過她雖有著滅世屠盡蒼生的意愿,但追根究底,她心中最深的執念也只有一個。

  如今他重傷戰敗,比起那些微不足道的螻蟻們,她更情愿將心思花費在他的身上,陪他慢慢繼續這場永無盡頭的殘酷游戲。

  太玄宗,蒼梧宮一眾弟子死戰不退,盡數犧牲,而天璽弟子自然也不會隨那些逃難的人類一同退避于安全之地。

  身為天璽第四劍,宗主夫人的云容,縱然無法執劍,卻也身在戰場,與山門一眾弟子長留天璽。

  當天晚上。

  星野四垂,死尸浮地,空氣里漫著的都是濃烈似酒的血腥之意,戰場上殘留的戰火無聲的焚燒著大地與尸體。

  當阿嬈再次見到云容時,她眼底盡是一片懶散無趣,其中的殺意難藏。

  她欺身過去,在動手殺她之前,做了一件很沒有意義的事情。

  她將她手腕間包扎好傷口的雪白紗布一點點地撕扯開,纖細冰冷的手指鋒利如鉤,慢條斯理的插進她手腕間那道豁大恐怖的傷口之中,將縫合傷口的靈線一根根挑開。

  未愈的傷口再添新傷,指尖毫不留情的穿透筋肉,最后用力抵在腕骨間。

  “師尊神通廣大,不惜為你求來東天神殿的云煙入符,也要治好你這只手。只可惜,他真的是多此一舉,不過是讓你再多痛上這么一回罷了。”

  阿嬈輕笑一聲,眼底卻是劃過一絲獰色,指尖下壓,便聽得令人牙酸心麻的骨碎之聲。

  鮮血淋淋的手無力垂塌在積血之中,冷汗順著云容蒼白伶仃的臉頰落下,緊緊咬牙才沒有發出一點痛苦的聲音來。

  阿嬈那一指力道纏加了一股陰邪詭異的力量,像是一柄金屬小錘,一節節地將她腕骨,手骨,指骨敲碎。

  尋再多的東天神殿云煙,也無濟于事了。

  這只手,說廢便是廢了。

  云容不覺有什么遺憾,只是一來二去的折磨,疼得讓她深感疲倦:“阿嬈你不也一樣,既然都動了殺心,又何必多此一舉來浪費力氣。怎么,在這月黑風高殺人夜里,莫不是是讓你起了凌遲的雅興?”

  都到了這個程度,她仍不失第四劍之從容風采。

  阿嬈被她逗笑了,用那雙鮮紅的手拍了拍她的臉頰:“云容啊云容,你說你若是同那批人一起離開,便也不用受這般苦楚折磨了,你這般礙人眼睛,不得讓你多疼一下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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