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長夜行 > 第九百二十章:仙人落
  溫含薇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臉色蒼白如鬼,眼睛卻明亮似星火。

  一時穩住那金仙意識的殺招,放眼整個人間,那都足以是驚動四海的輝煌戰績。

  可她卻未因此而感到自豪興奮。

  一雙明亮至極的眼睛里戰意未褪,她說:“方才你所使的劍法,似乎并非人間之劍。”

  當然并非人間之劍。

  百里安自君皇娘娘那學來的昆侖鑒字訣,可引動青銅門古神之神通。

  “此劍取自于古神華胥之劍。”

  溫含薇并未聽聞過歷史長河之中被眾生遺忘的華胥之名,卻也知曉古神意味著怎樣的含義。

  她認真問道:“你的劍似乎能與我的道境想通。”

  百里安知曉她想說什么,眉頭輕輕挑起,保守說道:“我還能斬出三劍。”

  溫含薇淺淺一笑:“如此,愿以我之道境,聞君其詳,三劍斬他法相,讓他————不上青云!”

  夜下,白衣女子笑容清淺,目光張揚!

  百里安唇角勾起,眼底戰意火熱絲毫不減,他攤開手掌,劍已落掌中。

  白陽法相已是憤怒至極,雷音四走!

  溫含薇再度掐訣,靈力滾滾燃燒,自周身靈力節點迸濺出金色的靈輝。

  足下群山震動,一身氣機流瀉極快,可人間的靈力卻取之不盡。

  她如一輪金日登于山巔,氣息與御霄相融。

  百里安掃劍而起,于是空間中便多出了兩道深刻的切痕。

  那是兩道清晰且恐怖的劍意,宛若兩座巍峨青山直上蒼穹,又似神靈二指成劍指,直入天空。

  這是華胥劍諦之中最強劍式之一,從鑒字訣演變而來的‘摘天宮’。

  神靈居于天空之上,劍摘天宮,一式仙人落。

  百里安溫含薇二人此刻氣息融渾一體,足下是人間,頭頂是遠離九天的無根金仙法相。

  疊疊相加,華麗至極,如日升冬天,盡管緩慢而遙遠,卻是天地四時的自然規律,便是仙神也無法阻擋。

  金仙法相何等的豐富戰斗經驗,幾乎是在第一瞬間便感受到了自人間傳達而來的詭異又恐怖的氣息。

  他重聚的雙掌合攏,如天地相合,滅壓眾生。

  人間承托十萬丈紅塵,百里安已躍然指前,劍式在那一瞬再度發生改變。

  “枕山河。”

  “天燈游世。”

  “拂衣三照。”

  華胥劍三式眨眼完成,青劍如逆雨洗天,淅淅瀝瀝地砸在那雙巨掌之上。

  于是,法相巨掌便多出了無數銹腐般的深楚痕跡,渾厚的質感不再,雖仍然巨大,卻給人一種薄脆之感。

  百里安劍鋒撞上他合攏的雙掌之中,雙青龍氣生于劍上,太上道清劍決似是發揮到極致。

  轟隆一聲巨響。

  法相雙掌被生生撐開,最后再以摘天宮收尾攬劍。

  萬千雷霆鍛體,百里安這具肉身似崩欲潰,手中劍尖卻乘雷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

  金青二氣之色的劍花生于法相肩頭。

  瓣瓣凋零,法相亦是凋零,就像是一座正在腐朽墜落的天宮崩塌。

  溫含薇靈力耗盡,足下十萬群山法相也撐到極致,瞬然消失成泡影。

  她自高空墜下。

  百里安手中劍亦是脫力滑出,身體崩裂的傷口有雷電竄走,時而炸裂出一捧碎肉,看起來凄慘無比。

  他悶哼一聲,身體自半空顛倒。

  足尖重重一踏,足上云層炸裂。

  他如一滴急墜的雨線落下,在半空之中便接住了渾身冰冷的溫含薇。

  最終二人紛紛脫力,墜向大地。

  好在墜落之地是一片厚實柔軟的草甸,百里安墊在她的身下,身子將她圈緊其中,自斜斜山坡上一路滾下去。

  草屑沾衣,晚露濕膚。

  兩人一路滾至山坡地下,緊緊摟做一團的身子這才分開了些。

  溫含薇趴在百里安的胸口上,緊蹙的纖眉還未松開,便吐了一小口鮮血。

  噴灑在百里安的臉頰間,星星點點,映得少年俊秀的臉在夜下有些蒼白妖異。

  百里安渾身疼痛劇烈,卻仍忍不住調笑道:

  “本著不該浪費的原則,方才我應該張嘴接著這一口血食的,怪我反應不及,白白錯過了。”

  溫含薇此刻胸腔內氣血翻騰的厲害,可見金仙之恐怖,光是一道法相,便將兩人逼到如此境地。

  但忽聽這話,原本喉嚨又涌上來的腥甜澀疼之意在百里安這聲調笑里生生堵住。

  她渾身一顫,表情說不出的別扭怪異,強行忍了繼續吐血的沖動。

  兩人大眼瞪小眼,氣氛安靜了片刻,最終噗的一聲,同時笑了起來。

  溫含薇并不習慣姿勢如此曖昧的趴在男子的身上,她欲翻身平躺在百里安的身側。

  可剛一動作,腰肢便被百里安冰冷的手掌摁住。

  “你背上有傷,莫要亂動。”

  百里安脖頸之下的寶珠由紅轉青,水華漣動,指尖隨即覆上一層藍藍的碧意。

  冰冷的指尖更顯溫潤清涼,溫含薇只覺得他的手指像一片被雨水浸濕的紙一般涼涼貼上來。

  她勐然繃緊的后背,傷口撕扯得愈發疼痛,下意識地就要掙扎起身。

  可腰肢卻被他的手臂緊緊箍住,百里安的臉靠著她的肩。

  索性尸魔不用呼吸,耳邊鬢角并無那曖昧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百里安的動作極輕,畢竟她此刻背嵴間的傷口極深,可觸白骨。

  雖有司水神源為輔,可面對這般傷勢,百里安的治療手段不敢有絲毫激進。

  指尖蘊著藍色的光澤,在那衣衫撕裂袒露的冷涼后腰肌膚間緩緩輕劃。

  動作輕柔如細絨輕輕落在不染纖塵的碎紋白玉間,劃過線條纖細瘦弱的嵴線,揉過低斂秀氣的腰窩。

  一寸寸在肌膚間游走,如羽毛輕輕地劃。

  饒是二人此刻皆心無邪念,溫含薇仍舊下意識地想要躲開那只冰冷的手。

  真奇怪,分明是在療傷,亦是被那只手指按揉得極其舒適。

  可溫含薇卻莫名被磨得道心躁動難安,好像全不屬于自己所有。

  奇異的涼意在傷口中蔓延,鎮疼,偶爾觸碰到裂開的嵴骨時,又會帶來一種奇異的刺痛。

  漸漸的,這具繃直的身子隨著那指尖的游走而輕輕戰栗起來。

  司水神源果真具有奇效,宛若猙獰血紅的蜈蚣蔓延的傷疤在他指下慢慢愈合,形成一條細細的紅線,看起來雪白的肌膚更顯脆弱。

  只是金仙一擊屬實恐怖,那道傷口幾乎豎貫她整個后背,未得半點治療。

  她又強行施展華言清靜,召出十萬群山靈相拼力與金仙法相一戰。

  便是無傷巔峰狀態時,肉身也必受巨大的勞損。

  更莫說身體負了如此嚴重的傷勢。

  那道深刻的裂傷蔓延之勢極長,想來是戰斗途中有劇烈撕開了傷口,竟是順著腰際一路蔓延至了臀下。

  百里安聚精會神地運轉著司水神源的力量為她療傷,精神力消耗巨大,并未分心察覺到那傷勢的蔓延走向。

  直至那根手指劃過一片雪潤豐盈,復又順著傷口輕輕滑陷下去……

  溫含薇纖細顫抖的手指忽然攪住了百里安胸前的衣衫,喘出一陣陣氣音來。

  蒼白的面容透出隱隱的紅潤,表情歡愉又像苦楚,整個人險些不受控制的彈起來,一雙琥珀色的眼眸里滿是脆弱與不安。

  緊緊揪著他衣衫的手指間月牙,變得愈發清晰粉紅。

  她簌簌顫抖著,抿著唇,眸光濕漉漉的,不見了清冷,竟有幾分可憐楚楚的意味在里頭。

  百里安在那一聲季吟陡然回過神來,眼眸猝然睜大,飛快地縮回了手來。

  溫含薇亦是飛快推開百里安,撐起身子,雙手無措地捂著后臀,氣息紊亂。

  百里安看著她發絲凌亂被汗水打濕,貼在纖細雪白的脖頸之間,眼睛里滿是失措與迷茫。

  他張了張口,有心解釋,卻被溫含薇慌亂地打斷話頭,目光躲閃道:

  “我……我好些了,你也快些給自己療傷吧,方才我見小安你也是傷得不輕。”

  百里安很識趣的閉嘴不提此事,知曉她此刻必是尷尬至極,也忙繞開話題道:“溫姐姐怎會來此處。”

  畢竟云渡山莊邪祟之事,在外人看來,算不得什么上臺面的任務,當是勞煩不起太玄九經這樣的人物出面解決。

  溫含薇從乾坤囊中取出新得外袍披在身上,臉色也漸漸恢復了常色:

  “不過是隨手接的任務罷了,云渡山莊的委托下的很急,山門之中恰好無人接,我便接了。”

  怕不是山門之中恰好無人接,而是太玄宗內的弟子多半是瞧不上此等委托。

  可誰也料想不到,這樣小小的委托里,竟還包含了金仙這種級別的危險。

  好在今日來的人是溫含薇,若換做旁人,怕是自知自己不及金仙,更是得罪不起,便放任那名男子離去,使得繼續在凡間為禍一方。

  溫含薇看著百里安蒼白的臉色,猶豫了片刻,后又道:

  “我聽聞了天璽劍宗的事,蘇靖以為你死了,后來那幾年,她瘋了似得執著于擅闖暗黑大陸,觸怒王女司離。

  你知道,她本就心魔纏身,強行渡劫折損了自己大半的壽元。

  如今的她壽命怕是還不如一個凡人長久,又這般不惜命地折騰自己。

  我雖不喜歡她,可做為她唯一的朋友,卻也不想她一輩子自誤下去。”

  百里安正盤坐調息,聽得這話,不由陷入沉默。

  當年在鬼山一行,他便知曉蘇靖身體會頻頻突發狀況。

  若是受傷靈識受損,魂魄會變得極其不穩,肉身鎮不住三魂七魄,總是會被一些陰祟之物趁虛而入。

  而她少年時期,六識不全,不通世故,皆因受到了魔族氣機黑染的迫害。

  她所修行太玄宗至上功法,大浮屠決,最為忌諱的她幾乎一人全占。

  九經白蓮,無上凈道之意,她卻蓮華深處一芯紫極之意。

  正如溫含薇所擔憂的,怕是稍有不慎,便會就此墮入魔道,萬劫不復。

  溫含薇又道:“我知曉當年蘇靖的行為過于激進了些,并不是要為她開脫罪責,我……”

  百里安抬首打斷她要說的話,朝著溫含薇輕輕一笑,認真說道:

  “溫姐姐放心,對于蘇靖,我并未有置之不理的打算。”

  他看似并未給出任何承諾,可溫含薇卻知曉,他既然允了這話,便必然不會不管蘇靖。

  既然百里安愿意管蘇靖,那么她最后的情況一定不會差到哪里去。

  心頭頓時松了一口氣,眉目也不由舒展了些,又問道:

  “我見著尹少宮主也在你身邊,如今你能走在一起,真為你感到開心。只不過你身邊那位女子又是何人,恕我直言……”

  溫含薇道:“我看你們二人舉止親近,似不是尋常友人關系。”

  百里安知曉她想問什么,失笑道:“那是我阿娘。”

  溫含薇屬實吃了一驚:“你阿娘?!中幽皇朝的嬴姬娘娘?!”

  百里安道:“此事說來話長,三年前亂幽谷之禍,我遺失了尸骨,需要去一趟十方城盡快尋回來。

  如今我身份敏感,不好在世人面前現身,需得借以嬴袖的身份行走人間。

  但十方城似乎并不歡迎嬴袖,所以我若想入城,還需得捏造一個新的身份。”

  溫含薇看著他的新面皮:“原來如此,既然這樣,那不若你借以我太玄宗弟子的身份,想必在十方城內行動,便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她從乾坤囊中取出一只紅玉鈴鐺,交給百里安:“這是我太玄宗親傳弟子的信物標志。”

  百里安晃著手里的鈴鐺,哭笑不得:“溫姐姐這是打算收我為徒?”

  太玄九經主都有著收徒之資,且享有特權。

  凡能入太玄九經眼的,可不用通過層層選拔考核。

  甚至能夠直接越過內門弟子成為親傳弟子,管理門宗百名弟子。

  而太玄九經名下至多只能收三名親傳弟子。

  溫含薇卻對這份殊榮不以為然:

  “不過掛個需名罷了,不過是應付宗門那邊罷了,而且我這性子也不適合收徒弟,這鈴鐺全是擺設罷了。”

  百里安點點頭,將鈴鐺收好。

  如此一來,去十方城‘門票’的事也算是解決了,有溫含薇在暗中幫襯,行事的確會方便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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