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的質問，讓對方停下了腳步。那一雙幽暗的眸子，就直勾勾地盯著空桑，看的空桑渾身發毛。
他不懷疑，如果對方真的要繼續追下去的話，自己的下場絕對好不到哪里去。那可是活了將近五百多年的存在！就算是比起恭親王和青坊主，也絕對是老古董了！
忽然，被狄瑢稱為山和尚的他笑了起來，沙啞的聲音喃喃開口道：“這一代的打更人有點意思，失傳了那么久的畫鬼術，竟然被你重新撿起來了。”
看似不著邊際的話，卻讓空桑如坐冰窟！
因為，對方沒有否認！
這就說明，這位化作山和尚的妖怪，最初的時候，就是陳洛！
念及至此，空桑咽了口吐沫，小心謹慎地詢問道：“敢問……陳洛先生，我們之間也是無冤無仇，你看……”
“我們的確是無冤無仇。”陳洛緩緩開口道：“所以，我才將我培育出來的失敗品全部都回收了。”
說著，陳洛的身體竟開始一點點的恢復原狀，片刻之下，竟然又恢復成了那副明朝書生的模樣。
“但是，你破壞了我的祭壇。”
空桑眉心一跳：“你是說……女高寢室的長生祭壇？”
陳洛搖搖頭：“那種小玩意兒，我還看不上。我說的，是那座城隍廟！”
空桑瞳孔微縮，倒吸了一口氣涼氣：“那座城隍廟，竟，竟然是你建造的！所以，那人面血參是你培育的！”
陳洛點點頭：“先有的城隍廟，然后才有的你口中所謂的長生祭壇。”
“不過這些并不重要，這次墨家的祭祖，實際上祭拜的就是我。可是，你現在卻在墨家大鬧了一場。”
“我可以不殺你，但是我也可以立刻殺了你！”
“我看得出來，你的身上有好幾個厲鬼。有的還在沉睡恢復力量，但是單論戰力來說，最強的，也不過就是紅衣厲鬼之上，還遠遠沒有得到鬼王的境界。”
“這點微末道行，在我面前，不過螢燭之光。”
繪卷之內，不論是周輝、楊宇、夏婉，還是狄瑢和狄弛，這幾位基本已經完全蘇醒的鬼魂，此時全都有些畏懼。
空桑估算著，恐怕自己的實力在對方眼里，連個螻蟻都不如。
對方隨手培育的血肉嬰孩就已經讓自己頭疼不已，更不用說本尊親至。
此時，縱然只是面對面，空桑也感覺自己仿佛是面對一個十分絕望的深淵，那深淵仿佛看不見一點光亮，聽不見任何聲音，那一切的一切仿佛可以在頃刻間吞噬自己的精神！
空桑深吸口氣，努力控制自己狂跳的心臟，說道：“陳洛先生既然給了我選擇，那就請告訴我，你想要的是什么吧。”
陳洛露出一絲儒雅的笑容：
“嗯，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墨家的人將你抓過來，無非是想著，如果善惡司的人真的過來鬧騰，可以用你作為籌碼來進行交換。”
“但是我討厭這種將選擇權給到別人的方式。”
“這樣吧，我知道打更人可以喚魂，對嗎？”陳洛似乎只是象征性的詢問一下空桑，不等對方回答，就繼續說道：“我需要，你為我召喚一個人。”
空桑一愣：“莫非是……墨家口中的那位家主娘娘。”
然而陳洛卻是搖了搖頭：“我不需要你給我召喚月柔。你要召喚的，是一個男人，也是我的一個仇人。”
看著陳洛眼中明顯洶涌澎湃的殺意，空桑果斷的點頭答應：“打更人喚魂，需要一些道具，基礎的東西我這里是有的。但是我需要一些對方的信息，同時如果可能的話，還有對方的照片或者是畫像。”
“照片和畫像，我沒有，他的一些信息，我可以告訴你。”
空桑頓時露出一絲難色：“對方畢竟已經死去了這么多年，如果他沒有成為厲鬼的話，是沒有足夠的精神力存在的。又或者，他可能早就已經輪回了。”
“不會的。”陳洛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絲讓人森冷的兇戾：“畢竟，當年我將他挫骨揚灰之下，他可是說過，生生世世也要找我報仇。”
“而且，他就在這個宅子里。我要你做的，就是將那個一直躲藏很好的家伙，找出來！”
空桑想了想，旋即說道：“既然如此，可否告知我他的名字，還有，他有沒有什么信物？”
“信物，就在你身上。”陳洛手一指。
旋即，空桑壺天手環之中，那帶著密宗風格的鈴鐺便浮空而現。
“這是他當年，用來鎮壓我和月柔的法器。”陳洛幽幽說道：“至于他的名字，叫做弈秋寒。”
話音落，空桑卻忽然腦海之中一陣疼痛！
那不是偏頭疼的感覺，而是一種仿佛作用在靈魂深處的刺痛。
“弈秋寒……”空桑喃喃自語，心中忽然涌出一個有些荒謬的想法。
自己……為什么覺得這弈秋寒如此熟悉呢？
將那荒謬的感覺拋之腦后，空桑說道：“我可以做，只是……還請陳洛先生見諒，我作為打更人也不過短短大半年對的時間。成功率上……”
“你如果失敗，便召喚出你所有的鬼靈吧。”陳洛緩緩說著，身體開始朝著身后的陰影處退去：“看看他們，能夠幫你拖延幾個呼吸的時間。”
話音落，陳洛已經驟然消失。
那狹長的走廊在這一刻也恢復了原狀，定睛一看，自己由始至終，竟然就站在牢房門口，并沒有離去！
空桑不禁嘆了口氣：“看來，從一開始的時候，我就已經被對方觀察到了！那個棺材，十有八九里面躺著的，就是陳洛先生吧。”
一陣腳步聲適時地傳來。
空桑也沒有躲避，他清楚，既然陳洛已經給了命令，墨家的人就不會為難他。
果不其然，迎面而來的，正是墨家的老家主。
老家主并沒有露出惱怒或者是其它的情緒，而是幽幽說道：“既然老祖宗給了你這個機會，你可得好好把握。”
空桑立刻說道：“放心吧，既然和陳洛先生達成了交易，我自然不會失約。”
老家主點點頭：“跟我來吧，你手臂上的槍傷，我姑且讓人先給你包扎一下。”
說完，空桑在老家主的帶領下離開了狹長的通道。
“衛晴，帶打更人下去包扎傷口。”
看著眼前那所謂的由高亮偽裝的衛晴，空桑沉默著，跟隨對方來到了醫務室。
關上門之后，高亮重重地松了口氣：“太好了，幸虧你活下來了！我原本還擔心，你們都完了！”
說著，高亮將空桑的衣服拖下來，開始取出消毒用的酒精、繃帶等醫療物資。
傷口處傳來一陣劇痛，讓空桑皺了皺眉。
從包扎傷口開始，他就坐在那里一直觀察著高亮，卻見此時的高亮似乎沒有什么異常。
就在高亮用鑷子夾起一顆膠囊準備放入空桑的傷口時，頓時被空桑握住了手臂：
“你這是要做什么？”空桑的語氣帶著一絲懷疑。
“這是我們墨家特制的消炎藥，別看是膠囊，但是進入身體之后便會立刻分解開來。對你的傷口有好處。”
“是嗎？”空桑緩緩說著，身上卻露出一絲兇戾的煞氣。
旋即，伴隨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下，高亮低頭一看，竟是數條五顏六色的長蛇在他的雙腿上纏繞著。這些長蛇都有手臂粗，黃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張開的獠牙似乎在彰顯著自己的毒性！
這自然也是夏婉的能力之一，作為巫蠱師的操縱五毒的能力。
“空桑，你……你這是做什么！”高亮臉色一變。
“做什么？”空桑勾起的笑容帶著一絲邪異：“可能你不太了解我的手段。在我的身上，依附著一個作為草鬼婆的厲鬼。她一眼就辨別出來，你要放入我傷口的膠囊，并不是什么藥物，而是……一種蠱毒！”
說著，空桑重重地捏著高亮的手腕。
對方吃痛之下，鑷子上的膠囊頓時落入空桑掌心之中。
卻見那膠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溶解，并從中，迅速的出現一只小蟲！那小蟲似乎想要鉆入空桑的身體當中，卻被空桑以陰氣直接絞殺成了齏粉。
“高亮……的確，是高堯的弟弟。但是，就在不久前，我得到善惡司部長的消息，高亮已經死了。而且死的時候，他的臉皮被人剝了下來！”
“而監控當中，正是何夢所為！但是，我不相信是何夢做的，這件事情應該另有牽扯。所以，你不是衛晴，也不是高亮，大概率也不是何夢。”
說著，空桑的眼神帶著一抹寒意：“你，究竟是誰？”
高亮臉色微變：“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我自然是高亮啊！總不可能，我是鬼吧！”
說著，高亮撕開了人皮面具，指了指自己的下顎：“你看，這是真正的皮膚，不是假的！”
“至于這個蠱毒，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家主說，這個藥物是特效藥。我想著，你們既然達成了合作，他總不會害你，不是嗎？”
空桑頓時笑了：
“沒錯，我和墨家達成了合作，但是很顯然，你似乎并不知道這是什么樣的合作。所以，你以為你可以將這件事情栽贓嫁禍到老家主的頭上！”
說著，那幾條粗壯的長蛇已經纏繞到了冒牌高亮的腰部和胸口。
“如果你現在不說實話，我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了！橫豎，因為這個合作，在午夜的結果到來之前，我都是絕對安全的！”
“并且，最起碼我可以證明你不是衛晴。那么我就算在這里殺死你，我想墨家的老家主，應該也不會說什么才對！”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現在對我出手！但是你既然層層偽裝，想必進入此地也是有著自己的目的，不想被人看破！”
“如果我現在求救的話，合作在身的我，老家主一定會派人過來幫我！所以，橫看豎看，你沒有勝算了。”
“現在，先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空桑的分析的確是沒有破綻，而起身后，也緩緩出現幾名厲鬼。正是周輝等人。
這一次，就連狄瑢和狄弛也沒有藏著掖著了，因為這次的事情讓他們感覺到了危險，還有那長生祭的秘密！
高亮無奈的嘆了口氣：“好吧，我承認，我的確是想要在你身上種蠱。”
“但是我可不是害你，我只是想讓你離開這個是非地而已。這蠱毒的效果，只是讓你陷入假死，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讓你身上的草鬼婆自己檢查一下。”
“至于我是誰……”
只見對方竟是取出一瓶疑似卸妝水的東西，伴隨著卸妝棉，開始擦拭自己的臉龐！
片刻之下，卻見那宛若粉底狀的東西被擦拭了下來，而此時，那本屬于高亮的面孔，就開始一點點消失。
空桑瞳孔微縮：“這是……”
“鬼化妝，算是我這個流派里的一種小手段了。特殊的化妝品可以繪畫出不會花掉的旁人面孔。只有特殊的材料能卸妝。”
此時的高亮抬起頭的剎那，整個面部竟然是模糊的，就仿佛是被泡在水當中的油彩一樣！
旋即，又見對方取了一張干凈的紙巾，在臉上從上到下的一擦拭。
空桑“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眼中既是震驚又是憤怒！
因為，此時高亮的臉上所呈現的面孔，正是邪心教的丁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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