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爾耕的到來,南京城的各級官員無人不知。
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此次來南京的目的不簡單,但卻沒人能打探出任何有用的消息。甚至他麾下的錦衣衛都不知道此行到底是來查什么案子。
直到城外環球商貿的工廠發生了暴動,錦衣衛、勇衛營迅速響應,以雷霆之勢將之鎮壓,大家才品出些味兒來。
怎么有一種請君入甕的感覺?
難不成田爾耕能掐會算,事先就預料到會有百姓沖擊工廠?
田爾耕自然是不知道的。一切的行動全都是執行朱由檢的命令。
本來朱由檢是讓田爾耕徹查截殺李勁波一事,南京的錦衣衛查了半個月連個毛都沒查到,讓朱由檢大為惱火。
田爾耕前腳剛走,朱由檢就調撥了三千勇衛營士兵追了上去。
既然對方在李勁波籌建工廠之時截殺他,說明是害怕工廠的建立。上次刺殺不成,定然會有下一步的動作。多派點人,也好支應。
果然,在工廠正是開工沒幾天,這些人就忍不住了。
派人煽動百姓對南京城外李勁波的工廠發起了沖擊,結果就被早就準備好的勇衛營給全部抓了起來。
事后,勇衛營封閉了工廠,錦衣衛對五千四百多名百姓進行緊鑼密鼓的審訊。
而外界,早已炸開了鍋。
應天府尹劉仕禎帶著屬下找上了門。
“田指揮使。此事必須給我一個說法,這些百姓分明是受人蠱惑,從出事到今日已經四五天了。怎么還不放人?告狀的人已經快要把府衙砸了!還沒查不個所以然?你們錦衣衛是怎么辦事兒的?”
田爾耕這幾日已經忙的暈頭轉向了,碰見劉仕禎這個愣頭青上來就是一頓嘴炮,可把他給氣壞了。
“劉京兆!我們錦衣衛辦案,輪不到你來管吧?”
“你們錦衣衛辦事,是不歸我管。但你們抓的是我治下的百姓,我就要管。他們不敢說的,我說。他們不敢管的,我管。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你田指揮使若是不滿意,就讓陛下下旨免了我這應天府尹,否則。此時我管到底了!”
“你管的了么你?”
“管不了也要管!”
“你拿什么管?”
“就憑這是南京城!就憑我是應天府尹!”
“你應天府尹算個屁!別人都不吭聲,你出來叫個屁啊!”田爾耕吵出了真火,指著劉仕禎的鼻子罵了起來。若不是這貨還算清廉,田爾耕連見都懶得見他!
“田爾耕!你有辱斯文!”
“我有辱斯文?你活這么大歲數了,還是一個糊涂蛋!我們是陛下派來的!勇衛營是陛下調撥的!你以為是來郊游的!?這南京城官職比你高的多了去了,怎么沒見人家跳出來管事兒?你被人利用了知道不知道!?”
“你...”
“你什么你!我田爾耕索性就把話放在這兒了,也讓后面藏頭露尾的鼠輩聽聽!前些日子的刺殺和煽動百姓沖擊工廠的事兒,不查個水落石出,我就不走了!”
“田爾耕!”
“送客!工廠重地,閑雜人等一律不準進入。”
說完轉身回了工廠。
劉仕禎氣得胡須不停地抖動,跺了跺腳,氣呼呼地鉆上轎子回了城!
“京兆,此事就這么算了?”回到府衙,劉仕禎的幕僚輕聲問道。
“不然還能怎樣?”劉仕禎一臉平靜,哪里還有半分剛才的惱怒。“我今日冒險出面,也算報了當年彭公的提攜之恩。接下來,就不是我這小小府尹能夠插的了手的了。”
“此事牽涉可不是一家兩家,田爾耕真敢一網打盡?”
“田爾耕?他不過是一條狗罷了。”
劉仕禎靜靜看著茶杯中緩緩下沉的茶葉,嘆了口氣。
當今圣上,是個真敢拔刀的主啊。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推移,無數彈劾田爾耕的奏疏送到了朱由檢面前。
“王伴伴,把這些替他們說話的都記下來,把名單送給田爾耕。”
“是,萬歲。這些奏疏該如何處置?”
“留中吧。你派人把幾位閣臣叫來。”
“是。”
說完,王承恩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范景文幾人走了過來。
“臣等參見陛下。”
“免禮,南邊的事兒,都知曉了吧?”
朱由檢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臣已知曉。”
“臣已知曉。”
幾人紛紛回答道。
此事早已鬧得沸沸揚揚,朝野上下都在議論。
“外面那些人又在偷偷罵朕了吧?也是,這些家伙要么是他們的親戚,要么就收過他們的孝敬。讓朕想想,是不是說朕縱容酷吏,殘害百姓?”
朱由檢一臉的譏笑,看著垂首而立的幾人。
“最近幾天,你們府上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吧?怎么樣?都收了多少好處,跟朕說說?”
“臣不敢!”幾人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不敢?馬士英,先說說你吧。昨日你在府上宴請了誰啊?還請了錢謙益作陪。哦,對了。你那茅臺哪來的?你也是環球優品的黃金會員?沒看出來啊,朕的內閣里都是大人物啊。
你們總把祖訓掛在嘴邊,可依照太祖定下的規矩,貪污六十兩以上就要剝皮充草。你昨晚喝的那大半瓶茅臺,夠剝皮多少次了?啊?”
馬士英冷汗濕透了脊背,跪伏在地上不住地叩首,嘴里不停說道。
“臣死罪!臣一時糊涂啊!”
“你不是糊涂,你是貪婪!往日你收別人的孝敬,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朕派人查案,你作為內閣輔臣,竟然在背地里幫人打探消息。你說,朕要你何用?”
“嗚嗚!陛下,臣真的只是一時糊涂啊!”
“晚了!念在你這幾年還有些功勞,自己請辭了吧。”
“陛下!!!”
“拉出去。”
朱由檢擺了擺手,讓侍衛把痛哭流涕的馬士英拉了出去。他哭的不是為自己犯的錯悔過,是對失去權力的痛惜。
做下屬的貪財不要緊,可連自己的屁股在哪邊都不知道,不是腦殘是什么?
“有人找你們了沒有?”
“有!”精神高度緊張的幾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把名單統計下來,交給東廠。”
“是!”
“朕準備讓黃道周入閣,你們可有意見?”
“臣等附議。”
意見?
我們壓根兒不知道這倆字怎么寫。
“既然諸位閣臣無異議,王伴伴,擬旨。擢升黃道周為東閣大學士,入閣辦事。免去其戶部左侍郎一職。畢卿,你們戶部左侍郎一職,你再舉薦一個人吧。”
“是,陛下。”
既然讓黃道周入閣,就不能再讓他在戶部任職了,以免對畢自嚴的地位產生威脅。
本身自己的屬下入閣,地位無限接近自己這個次輔,畢自嚴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的。但又聽到陛下說免去他的左侍郎職位讓自己推薦,心里又舒坦了起來。
權利啊,總是那么令人著迷!
內閣輔臣馬士英請辭一事震驚了朝野。說是請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罷職。
自崇禎元年以來,處正常調動外,陛下還真沒動過任何一個高級別的官員。此次陛下的行動讓大家蒙上了一絲陰影,紛紛想起了當年宮外擺放的一顆顆人頭。
馬士英帶著家眷和幾名仆人默默地離開了京城。
出了城后,他回頭看了一眼這個自己風光了幾年的京城,眼中有不舍、悔恨。還有一絲,憤怒。
以往在自己身邊鞍前馬后的官員們,連一個出城相送的都沒有。
馬士英的離開并不代表結束,東西兩廠又秘密探查起來。
而另一邊的京城,田爾耕的審訊也有了初步的進展。
從五千多名百姓中篩選出來一百多個可疑的人。
這些人沒有籍貫,全都是隱戶。分別來自蘇州、松江、常州等地。田爾耕又令人對這些人進行審問,試圖找到突破口。
結果這些人的口徑很統一,我們都是破了家的農戶,想趁亂跟著百姓們搶兩匹布換點錢花。
嘴硬?
錦衣衛什么時候怕過嘴硬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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