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福沉默了。
他對這個結果不意外。
這就是那海的性格。
他沒有再說話,既然叛軍已經從上游渡河,這奉化是確定守不住了。
但守不住,卻不代表就要放棄。他簡單估算了一下己方現有的人數,結果發現這兩天下來,足足折損了五六百人,就這還是占據地利的防守一方。眼下所有可用兵力加在一起不過一千二百多人。
“那碩,你帶四百人去堵截上游渡河的叛軍。”來不及多思考,那天福果斷下達了命令。
“這邊怎么辦?”
“你不用管,若是守不住,我帶人巷戰。若是你那邊守不住,就帶著人往山里跑吧。”
“老爺。”那碩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么,被那天福的眼神阻止了。當即也不在多言,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便扭頭帶著人離開了。
他直接帶著人來到了背面的城寨,既然對方出其不意的戰略已經失效,想必不會在往山里鉆了。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沙察帶領的叛軍就從上游趕了過來。二話不說,對著那碩等人發起了進攻。
那天福這邊還算是有個矮墻,加上有條河,算是可以據險而守。那碩這邊有的只能算是一堵圍墻,還是一堵土墻。
叛軍蜂擁地想要翻過來,起初那碩的部下還能保證保證翻過來的人立刻就能被殺死。但由于人數上處于劣勢,防不勝防,開始有越來越多的叛軍翻了過來。
那碩帶著人拼命地抵抗,那天福說的打不過就跑的話被他拋到了耳邊。
他這邊陷入了苦戰,那天福這邊的情況也不樂觀。
本立人數上就不占優勢,加上又被那碩帶走了一百多人,此時守軍不過八百多人。漸漸地,開始有叛軍登陸了。
這些叛軍扛著順水飄過來的竹梯就往前沖,一丈高的城寨防守能力實在是太低。隨著越來越多的叛軍渡過清水河,戰斗從叛軍的渡河戰變成了臉貼臉的白刃戰。
此時人數上的劣勢徹底顯露出來,那天福見狀帶著士兵且戰且退,準備到城中巷戰。
河對岸的普名聲等人一見自己的人占領了城寨,興奮地哇哇大叫。
“老沙!快走!渡河了!”說著普名聲伸手就去拽沙源。
“別拉別拉,我看到了。”
兩人一起撐著筏子,在士兵的護送下小心翼翼地渡過了清水河,來到了已經被己方打開了地城寨大門。
“喊話讓他們投降!負隅頑抗的,格殺勿論!”
普名聲站在門口,大手一揮,意氣風發地下達了指令。
手下的人聽了立即大聲對著那天福等人喊話:
“普老爺說了,現在投降,既往不咎。若是再負隅頑抗,格殺勿論!”
普名聲聽了一腳踹了過去。
“哪那么多廢話!就說投降不殺!他娘的,讀了兩本破書在這拽起來了。”
被踹的人訕笑了一下,接著大喊:
“投降不殺!”
“投降不殺!”
一般情況下,雙方交戰中,能這么喊的都是鎖定了勝局的一方。一方面是擾亂對方的軍心,瓦解對方的抵抗。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降低己方的傷亡,畢竟說不定就有不愿抵抗的就扔下武器投降了呢?
但令普名聲很失望。
并沒有人因為他們的喊話而投降,并且用最簡單的話回應了他。
“投你娘。”
普名聲聽完,勃然大怒。
他娘的,都這個時候了還在罵我!
“沖進去!沖進去!將他們全部殺光!!!”
事實上不必他說,麾下的士兵也早已打出了真火。
兩方的巷戰依舊激烈,但那天福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少。
而那碩也終于抵擋不住對方的猛攻,放棄了圍墻,退到了城內。
面對敵人猛烈的攻擊,沒有人退縮,連城內的老人們也各自用自己的方式抵御這些叛軍。殺紅了眼的叛軍自然不在乎年紀的老幼,試圖抵抗的一律被他們殺死。
巷戰比起攻防戰聲勢要小一些,但卻更為慘烈。
半個時辰后,那天福和那碩匯合在了一起。
“不是讓你打不過就往山里鉆么!?”
“弟兄們在這,老爺在這,長輩們在這,我怎么好獨活。”
“你小子一根筋!不開竅!”那天福罵了一句。
那碩聞言笑了笑。
還說我呢,你自己不也不愿意逃跑?
此時圍繞在兩人身邊的,不過還有二三百人,周圍都是叛軍,跑,是肯定不可能了。
眼看把那天福等人圍了起來,普名聲下令停止了進攻。
“那天福!我最后問你一句,你降還是不降!?”
“降你娘!”那天福但回答堅定而又有力。
“哈哈哈!那天福,我實話告訴你!就算你投降,你也活不了。但你手下的人可以,怎么樣?給你們一柱香時間考慮如何!?”
“考慮你娘!”這次說話的是那碩,只見他話音剛落,就帶著人沖了上去。
普名聲不慌不忙地揮了揮手,早已準備好的弓箭手松開了控弦的手。箭矢呼嘯著朝那碩等人飛去。沖在最前面的那碩身中數箭,往前奔了幾步后終于力竭,倒了下來。
“冥頑不靈!全部殺了!”
這次是沙源下達的命令。
那碩的死徹底激怒了余下的人,全部瘋狂地朝普名聲沖了過來。
良久之后,一切平息下來。
普名聲走到那天福面前,慢慢蹲了下來。
“那天福,你我好歹也是舊識,我本不愿殺你。但你也太不知好歹了。做朝廷的狗就那么讓你快樂?”
那天福渾身是傷,躺在地上已經動彈不得,但意識還很清醒。此時聽了普名聲的話,吃力的開口了。
“普名聲,我不是喜歡做狗,而是知道是非對錯。”
“哈哈。還對錯,這世界分什么對錯!我若有百萬精兵,這天下就得姓普!他朱元璋當年不就是一個要飯的和尚么?不照樣得了天下?我的要求不高,重現大理國的風采就行。”
“呵呵。”
“你笑什么?”
“笑你不自量力,夜郎自大。殺了我吧。”說完,那天福閉上了眼睛。
以眼下朝廷的強大,這普名聲必死無疑,只不過自己看不到那天了。
“來人!把他綁起來!吊到城寨門口!”
普名聲受到那天福的嘲諷,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兇殘的一面。
“城里的人怎么處理?”沙源看著暴怒的普名聲,輕聲問道。
“全部殺干凈!”
“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看那老頭,剛剛還拿鐮刀殺死了一個咱們的人。留著都是禍害!“
“可我們原來沒有屠城的先例,這樣會引起恐慌,會給我們以后攻城造成極大的麻煩!”
“現在麻煩小了么?我們來的時候四千精兵,現在還剩多少?兩千六!這么打別說打下云南。這滇南都難打下來。”
“那也不行!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不行!”
兩人說著說著杠了起來。
知道沙察過來打圓場。
“普老爺,這些人不是不能殺,但殺了多浪費。做奴隸多好,既不敗壞您的名聲,還能留著人干活。您說是不是?”
沙察這么一勸,算是給了普名聲臺階。
他自然知道不可能屠城,引起土族的同仇敵愾他們將寸步難行。但收回命令吧,他又拉不下那臉。
“那就這么定了。老沙,你看看沙察,能力又強,說話又好聽。”
沙源一聽,氣笑了。
也懶得搭理他,獨自一人往城寨門口走去。
那天福被用繩子捆了個結結實實,幾個士兵正拉著他往城門口吊,鮮血正從他的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他的傷勢很重,但都不在要害,但此時由于失血過多已經陷入了昏迷。
沙源靜靜地看著他出神。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日后,大明庵山的一處小溪旁,有一個隱蔽的小竹樓。
一個人悠悠地醒了過來。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張了張干澀的嘴唇。
我還活著?
他試圖從床上坐起來,但劇烈的疼痛讓他又倒了下去。
他只好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等待有人過來。
好在他沒有久等,半個時辰后,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接著一個身影推開了門,那人站在陽光下看不清面容,但那驚喜的聲音卻是極為熟悉。
“那海大哥!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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