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忠聽不下去了,道:“大哥四十不到,四弟更是壯年,他們咋就不能下地好好勞作了呢?”

  “我比四弟還要小那會子,家里的壯勞力不都是我頂著嗎?”漢子道。

  老楊頭臉膛漲紅了一分,站起身:“這事兒我回去琢磨下吧。”

  楊若晴道:“爺最好琢磨快一點,酒樓月底便要開張了。”

  老楊頭點點頭:“今個夜里就給你們答復。”

  送走了老楊頭,眾人吁了一口氣。

  楊若晴送駱風棠到巷子口。

  “先前的事兒,多虧了你。”她輕聲道。

  當著一眾人的面,直接拒絕大伯和四叔。

  她雖然敢做。

  但是,礙于方方面面的因素,終究有點不妥。

  畢竟是自己的大伯和四叔。

  這時代,講究家族觀念。

  任人唯親。

  讓駱風棠以合伙人和準夫君的身份出面來拒絕,比她自己出面妥當得多。

  只是如此一來,大部分仇恨便轉移到他身上去了。

  聽到她的道謝,他笑了。

  抬手揉了下她的頭:“傻丫頭,跟我這還說這些?不怕我生氣?”

  楊若晴嘻嘻一笑,“人家這不是感激你嘛,擋了炮火嘛……”

  “若是真感激,就來點獎勵唄!”他道。

  她懵了下,問:“你要啥獎勵啊?”

  他笑著眨了眨眼,“你懂的。”

  “這個……真不懂!”

  她憋著笑,搖頭。

  他往她這邊靠近過來:“那我便教你懂……”

  眼看著又要被他壁咚,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巷子口。

  一束冷寒的目光,如同寒芒毒針,射向這邊。

  正在嬉鬧的二人都怔了下,一齊扭頭朝巷子口望去。

  沐子川?

  兩個人都訝了下,交換了個眼神。

  駱風棠隨即站直了身,面向著沐子川。

  楊若晴也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抬頭朝巷子口望去。

  巷子口。

  沐子川背光站著。

  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那雙眼,卻像是天上的寒星。

  “青天白日的,你們躲在這里做啥?”

  他冷冷問。

  駱風棠淡淡勾唇:“你不是都瞧見了么?還問?”

  沐子川冷哼了一聲。

  “果真是未經教化的粗俗人。”

  “青天白日,躲在這里做這種見不得人的污穢事,臟了我的眼目!”

  他極其嫌惡的道。

  楊若晴聽這話,眉頭皺了起來。

  正要開口,腰間一緊。

  她被駱風棠攬進了懷里。

  他目光冷漠的打量著沐子川,“沐子川,你這叫吃不這葡萄嫌葡萄酸嗎?”

  “晴兒是我準媳婦兒,我們嬉鬧一下不妨礙你什么吧?”

  “污穢?呵……”

  “如果你非要說男女親熱這事污穢,那你自己呢?你不也是你爹娘污穢的結果么?”

  駱風棠反問。

  沐子川一張俊臉漲得鐵青。

  竟然被堵得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們兩個,無可救藥了!”

  他撂下這話,轉身拂袖而去。

  巷子里,經過這一攪,兩個人也沒了嬉鬧的興致了。

  駱風棠扶住楊若晴的肩,溫聲道:“莫把他的話放心上,他那是嫉妒我呢,嘿嘿。”

  楊若晴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從前的口笨嘴拙都是裝的吧?”她問。

  “咋這么說?”他反問。

  她道:“方才沐子川被你駁斥得啞口無言,差點吐血了。”

  “你這嘴皮子,利索啊,這是打哪學的呀?”她問。

  他嘿嘿一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我媳婦兒學的唄!”

  ……

  送走了駱風棠,回來的路上,楊若晴忍不住琢磨了下。

  這沐子川,怎么又跑到她家門口來了?

  灶房里,孫氏在那燒飯,楊華忠在邊上站著陪她說話。

  楊若晴在自己那屋,找到了正跟那寫字的大安。

  “你過來,姐有話問你。”

  她朝大安那招呼了一聲,隨即坐到了床邊。

  大安放下手里的果木炭,轉身來到床邊。

  “姐,啥事啊?”

  “我問你,這段時日,沐子川有沒有再找過你?”

  大安目光閃了下,垂下頭。

  楊若晴明白沐子川為啥會過來了。

  “咋?他還在教你認字?”她問。

  年前那回在土地廟旁,她已經把話跟他說得那么清楚了。

  換做別人,恐怕是再不會教了。

  “姐,子川哥哥說,做事要有始有終。”

  片刻,大安抬起頭來,輕聲道。

  “你上回找到我們那會子,他剛好開始教我三字經。”

  “子川哥哥說,等把三字經教完,就不教了。”

  “因為那時候我進了學堂,而他,也要去鎮上學堂念書,專心籌備今年的秋闈考試。”

  大安把沐子川的打算,一五一十說來。

  楊若晴訝了下。

  還以為他不會再教了……

  有始有終……

  他還真是個有原則的人。

  不把自己的私人恩怨,牽扯到大安身上。

  沐子川,這一點倒是讓她有點敬佩。

  “那他是從啥時候起又開始教你的?”

  楊若晴神情松緩了幾分,接著詢問。

  大安認真想了下:“臘月二十五吧。”

  “二十五?”楊若晴挑眉。

  二十四夜里過小年,爹被抓去了大牢。

  從那夜起,一直持續到年三十。

  這六天里,家里一直出于晃動不安中。

  “爹出事的當天夜里,姐你和風棠哥哥連夜趕去了縣城。”

  大安的聲音接著響起。

  “你們前腳走,子川哥哥后腳也來咱家了。”

  “不過他沒有進屋,而是在后窗那喊我。”

  “他鼓勵我,開導我,讓我不要擔心。”

  “他說他相信咱爹不會有事,相信咱家做的是良心買賣。”

  “他還告誡我,越是在這個時候,便越不能慌。”

  “要照顧好娘,安撫小安,讓你不用分心掛念。”

  這樣啊……

  楊若晴的眼底露出一絲意外。

  大安點點頭。

  “子川哥哥還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讓我越是在艱苦環境下,便越不能放棄學業。”

  “只有奮發圖強,考取了功名,將來才可光耀門楣,庇護咱家的生意!”

  “于是,從隔天起,他每天都教我念書認字……”

  嘶……

  楊若晴聽到這,倒吸了口涼氣。

  沒想到,沐子川背后也為她家做了這么多事情!

  雖然那書生一身酸味兒,可這些見解,卻又跟她不謀而合。

  沐子川,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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