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來到蕓娘的屋子里,剛好遇到蕭雅雪從里面出來,手里端著一只托盤。

  托盤上擺著兩只碗,一碗米飯,一碗菜。

  飯菜卻都沒有動一點。

  “怎么,蕓娘還是不吃東西?”楊若晴問。

  蕭雅雪搖頭:“一直在那抹淚,擔心香玉樓的姐妹們,都兩頓沒吃了。”

  楊若晴微微蹙眉。

  “讓我來。”她從蕭雅雪手里接過了托盤,來到了里面蕓娘的床邊。

  “你自打落水,身子元氣大傷,都還沒真正緩過來呢。”

  楊若晴來到床前,看著坐在床上,神情憔悴,哭得眼睛都腫了的蕓娘,道。

  蕓娘抬起一雙紅腫的眼,看著楊若晴:“我真的好擔心花姐她們……”

  “她們都是被人陷害的,如今被關進大牢,肯定要吃很多苦頭。”

  “花姐待我如親妹妹,她是被我連累才下的大牢,是我對不住她,我有罪啊……”

  “蕓娘!”

  楊若晴打斷了蕓娘的話。

  “你的心情,我理解。”

  “可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再這樣自責,再這樣急,也解決不了問題。”

  “聽我的話,把淚擦了,再把飯吃了。”

  “其他的事情,交給我。你的任務,就是養好自己的身子,日后助我去打個翻身仗!”

  楊若晴把飯菜再次遞到蕓娘的面前。

  她的話,蕓娘應該是聽進去了。

  她抬手抹去臉上的淚花,伸手接過了托盤。

  然后,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楊若晴也側身在床邊一張凳子上坐了下來。

  “聽你口口聲聲提到那個花姐,還有你們情同姐妹,那你們認識的時間應該很久了吧?”楊若晴打聽著。

  歡場的女子之間,一般不都是有著利益沖突的嘛?

  唯恐對方搶了自己的恩客,怎么蕓娘跟花姐交情這么好?

  聽到楊若晴的問,蕓娘似乎猜到了楊若晴的想法。

  她暫放下手里的筷子,輕聲道:“歡場里的女子,爾虞我詐的多,可是也有真感情。”

  “就好比我和花姐,我們可是有過命的交情……”

  “哦?那你說來聽聽。”楊若晴道,反正這會子也有空閑,最喜歡聽別人的故事。

  蕓娘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整個人,開始沉浸在回憶中……

  “我打小就沒爹,我娘拉扯著我和我哥哥長大。”

  “后來哥哥娶了個惡嫂子進門,是我們那一條街出了名的潑婦,嫂子一進門沒兩個月,就把我娘給活活氣死了。”

  “我哥沒本事,有嗜賭,輸了錢家來不敢跟我嫂子說。”

  “后來債主找上門,他們沒轍,就拿我抵債。”

  “債主家有個傻兒子,二十五歲還沒娶親,他們就把我給那傻兒子做童養媳,那一年,我才十歲。”

  “原本是說等我十四歲成年了,就圓房。”

  “可是有天夜里,我那個公公摸進了我屋里,要、要……”

  后面的話,蕓娘說不下去。

  一雙肩膀微微顫抖,許是氣的,也許是怕的。

  楊若晴道:“我懂我懂,你接下往后說。”

  蕓娘深吸了口氣,暫穩住了自己的情緒。

  “剛好我白日里做針線,把針線籮筐放在床里面。”

  “我摸到里面的一把剪刀,照著我公公扎了下去。”

  “我從那個家里逃了出來,那是一個冬夜,我跑啊,跑,使勁兒的跑。”

  “大半個村子的狗都出來追我,我使勁兒的跑,不敢回頭看,”

  “就這樣,我跑出來了,天亮的時候,我來到了一個小鎮,我實在是餓壞了。”

  “這時候,過來了一個婦人,她跟我攀談,好親切,還給了我一只包子。”

  “吃了那只包子,我就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就到了京城,關在一家青樓的后院。”

  “后來我才曉得,那個給我包子的婦人,是個人伢子。”

  “她八兩銀子把我賣到了京城的一家青樓,青樓老板看我模樣還不賴,就留下了我。”

  “青樓老板一方面安排了師傅教我吹拉彈唱,老板不想白養吃飯的,又把我派去伺候當時青樓里正當紅的一位姑娘。”

  “那個姑娘,就是花姐。”

  “我遇到花姐的時候,我十歲,她十五,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來青樓的一半客人,都是沖著花姐的名頭來的。”

  “看到其他跟我一樣打雜的小丫鬟被姑娘們打罰,我很忐忑。”

  “可是,花姐卻待我極好,從不打罵我。”

  “有啥好吃的,偷偷攢著給我吃,我做錯了事,她也不罵我,還教了我很多在青樓里為人處世的事情。”

  “與其說是我伺候她,倒不如說是她照顧了我四年,她把我當妹妹。”

  “花姐知道老板的打算,等我十四歲成年了,老板就要我接客。”

  “花姐不想我跟她一樣,在歡場越陷越深,于是,她在接客的時候,留了心眼。”

  “從客人給的小費里,偷偷多留了一點。”

  “她說她要幫我攢錢,讓我贖身,我真的很感激她。”

  “可天不遂人愿,贖身的錢還沒攢夠,花姐的事情就被青樓里其他人發現了。”

  “那些女人把這事添油加醋告訴了老板,老板很是生氣,派人把花姐關去了后院柴房教訓了一頓。”

  “那個教訓花姐的龜奴,被樓里一個女的收買了。”

  “那個女的嫉妒花姐的容貌,因為她總是被花姐壓了一籌。”

  “所以,她收買了那個龜奴,他們給花姐喝了一種藥。”

  “我不曉得那是什么藥,總之,當花姐被放出來之后,她的身體開始出現不適。”

  “皮膚經常瘙癢,不再光滑如玉。”

  “她可是青樓的搖錢樹啊,老板急了,找了好多大夫來瞧,吃了好多藥,都不見效。”

  “到最后,花姐的身子被那些藥弄出問題了,整個人就跟那丟到水里的饅頭似的,整個腫了……”

  “她再也接不到恩客了,在青樓里淪落成了打雜掃地的下人,大家都欺負她。”

  “而我,也難逃厄運,被老板逼著出來接客了。”

  “我從沒想過要在歡場混出什么名堂來,可是,老天爺好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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