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盼著小環能早些洗完衣裳回來，趕著小孫子醒之前回來啊……
駱大娥心里默默念叨著，伸長著脖子望著窗外和門口。
是的，雖然是寒冬臘月，一般人家的門窗都是緊閉，對面周霞那屋子的門窗也是緊閉。
但是自個這個病人的屋子里門窗卻都是洞開的。
是周霞開的，先前她過來喂藥的時候，說受不得這屋子里的藥味兒，于是就把門窗全都打開說是通風透氣。
藥早就喂完了，她人也回屋睡覺去了，可這門窗依舊洞開著，風從外面汩汩的吹進來。
駱大娥緊了緊身上的被子，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都有幾分冰涼。
這當口，隔壁屋子里傳來了小孫子的哭聲。
駱大娥心里一緊，這孩子是小環去洗衣裳之前喂過的奶，這會子應該還不餓，那就是尿了？還是拉了？
這大冷的天，可不能讓孩子睡在一攤濕漉漉的東西里。
想到這兒，駱大娥趕緊朝對面周霞的屋子喊：“霞兒，快些出來下，你小侄子哭了，怕是尿了床……”
對面屋子沒有半點動靜。
駱大娥加大了聲音，可是周霞就是不答應，門窗緊閉，沒有半點要出來的意思。
而隔壁屋子的哭聲，也越發的急促起來，顯然小孫子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這孩子平時都是小環在打理，身上啥的都很干凈，受不得臟。
駱大娥抱著小孫子在村子里串門，大家伙兒都夸這孩子干凈，身上香，駱大娥很有面子。
“霞兒啊，你這是做啥呀，多大個人了為啥跟個毛孩子似的不懂事呢？”
駱大娥一邊叱責著周霞，揭開被子掙扎著下床。
她摔斷的是左腿，左腿打著石膏和繃帶，但右腳還是可以承受力量的。
抓過靠在床邊的一把拐杖，駱大娥就這么下了床，一瘸一拐的挪到了屋子門口。
屋門口有個坎，大概有兩個腳背那么高，駱大娥試著跳了好幾下都沒能跳過去，急得滿頭的汗。
對面周霞的屋子依舊沒有半點動靜，而隔壁小孫子那兒的哭聲已接近嘶啞。
駱大娥急得團團轉，手一松，拐杖掉到了地上，整個人也朝門坎那磕了下去……
一個人影快得如同閃電似的掠過來，將駱大娥扶住。
抬頭一看，寬闊的肩膀，偉岸的身形，以及那張似乎永遠都不會笑的冰山臉。
對方的眼神雖然有種讓人望而止步的冷寒，可是那雙緊緊扶住她手臂的大手卻是溫暖而有力。
“姑姑，當心！”
從他的唇間咬出兩個字，絕不拖泥帶水，也沒有半絲溫度，可卻讓駱大娥感受到了暖意。
“棠伢子，你咋來了？”駱大娥抬頭望著自己的侄子，有些想哭。
“不止我來了，大伯他們都來了。”駱風棠道，隨即側過身來。
駱大娥的視線順著這邊望來，便見駱鐵匠，王翠蓮夫婦倆正急吼吼往這邊過來。
而在他們身后，侄媳婦楊若晴也來了，她一手拎著一捆禮品，另一手牽著自己的大孫子。
鐵蛋的手里拿著一只糖葫蘆，正一蹦一跳的走著，很是歡快，而媳婦小環則挎著裝了干凈衣裳的木桶笑吟吟跟在后面。
大部隊都回來了！
“大娥啊，你大冷的天你咋站在屋門口啊？衣裳也不穿，拐杖也不拄，這要是摔倒了可咋整！”
駱鐵匠龍行虎步沖到了駱大娥跟前，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訓。
駱大娥看著自己的大哥，眼淚簌簌就掉下來了。
她抬手指著隔壁屋子里：“先前小孫子哭了……”
不過這會子好像又停了。
聽到這話，后面趕到的小環趕緊放下手里的木桶，跟大家伙兒道：“大舅，大舅媽，晴兒，棠伢子，你們先到我娘屋里坐一會兒，我去瞅瞅老二就過來給你們倒茶！”
王翠蓮道：“小環你忙你的去，咱要喝茶自個倒，不用客氣！”
楊若晴則是問小環：“要我幫你不？”
小環微笑著搖搖頭：“不用，老二八成是尿了，我去給他換塊尿布就成。”
楊若晴點頭：“那成，我先幫你看著老大。”
小環便叮囑老大：“你跟著你表娘，得聽話，要是翻皮回頭娘拿雞毛撣子抽你。”
老大一邊吃糖葫蘆一邊眨巴著黑亮亮的眼珠兒瞅楊若晴。
楊若晴朝他溫柔的笑著，并摸了下他的小腦袋：“嬸娘還給你帶了好多好吃的，來，我們進屋來慢慢吃。”
老大立馬就被收買了，乖巧的跟在楊若晴屁股后面進了屋子。
見狀，小環也放心的去了隔壁屋子伺弄老二去了……
跟小孩子之間的距離感立馬就因為這些花花綠綠的吃食給拉近了。
駱風棠站在一旁看著自家媳婦，雖然那臉依舊是冷冷的，不茍言笑的樣子，可是眼底卻都是欣賞。
床上，駱大娥把感激的視線從桌子那邊收回來，靠在那里感慨的嘆了口氣。
“先前到底啥情況？你一個病人咋折騰到了屋門口？”駱鐵匠手里端著旱煙桿子，卻沒有抽，只是沉著臉盯著駱大娥審問。
駱大娥嘆了口氣，又搖搖頭。
“大伯，這還用問嘛，先前姑姑在屋門口都說了，是老二哭了，姑姑趕著去照看老二呢！”
桌邊，傳來楊若晴的聲音。
王翠蓮也回到了床前，順著楊若晴的話往下道：“大娥啊，周霞不是已經回來服侍你了么？咋不見她人影呢？”
“霞兒她……”駱大娥目光閃爍了下，有些支支吾吾。
“到底啥情況？你倒是說呀！”駱鐵匠拿手里的旱煙桿子狠狠敲了幾下床邊的扶手。
駱大娥嚇得往后躲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小環已經抱著老二進來了。
“娘，老二多久前醒的啊？這都尿了倆泡了，后面的衣裳都濕到脊背那里了。”小環的言詞間帶著濃濃的擔憂。
駱大娥慚愧的道：“有好一陣了，我讓霞兒去照看下，她說她要睡覺，不理會我。我只得自個下地去，門坎那里我跳不過去，哎……”
“周霞在家里？那她人呢？”駱鐵匠沒好氣的問。
小環有些不高興，道：“早上我起來燒好了早飯，周旺早飯都顧不上吃就去了養雞場，我喂飽了兩個孩子要去洗衣裳了，就跟周霞說，讓她給娘喂下飯菜，順便照看下隔壁屋子睡覺的老二，她那會子也答應的好好的呀，咋這轉背就不認了呢！”
一聽這話，駱鐵匠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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