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楊華忠和老楊頭他們回來了。
馬車并沒有在院子門口的大路前停下，而是直接駛進了楊華忠家的院子，楊華忠停好馬車，扶著老楊頭下了車，并徑直進了堂屋。
這讓事先就等候在這里的孫氏，鮑素云等人都很意外。
老漢竟然愿意來楊華忠家，看來這一趟探監之行，又和解了？
只是，這個‘又’字，讓妯娌兩個暗暗交換了個眼神，眼底都是無奈和苦笑。
再作的公婆，終究生養了楊華忠和楊華洲。
氣惱起來的時候，這兄弟兩個恨不得跟公婆斷絕關系，可是，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做血緣，尤其是他們兩個骨子里的那份善良，讓他們永遠無法做出決絕的事兒，最多也就是發一頓脾氣，故意晾曬公婆一段時日。
在這一點上，孫氏和鮑素云最佩服的人就是楊若晴。
對老漢和老太太那邊，晴兒是言行一致，該咋樣就咋樣。
妯娌兩個只是對視了一眼，便很有默契的上前來，幫著接過楊永青手里的東西，一邊招呼著老楊頭等人進屋。
這幾只包袱卷，都是前兩天去縣城探監的時候帶過去的，這會子又原封不動的帶了回來，可見當時棠伢子說的是真的，監牢有監牢的規矩，不是啥東西都能往里帶的。
楊華忠把孫氏拉到一旁，壓低聲道：“晴兒娘，這里用不著你們招呼，你還是先去燒飯吧，今個我們一早就動身，晌午飯也沒吃，就早上吃了兩只饅頭……”
孫氏一聽這話，頓時急了。
她看了眼楊華忠下巴上冒出來的胡茬子，還有他臉上的疲憊，趕緊點頭：“好，我這就去燒飯！”
飯桌上，老楊頭多半沉默，偶爾會在孫氏給他夾菜，楊華忠給他倒酒的時候發出一兩個簡單的音節。
吃完夜飯，他抹抹嘴，帶著楊永青一塊兒回了老宅。
仿佛掐算著時辰似的，老楊頭剛走，楊若晴便過來串門了。
桌上的飯菜還沒來得及收拾走，孫氏和鮑素云都在，看架勢，妯娌兩個正跟楊華忠這打聽這趟探監的情況呢。
楊若晴趕緊抽開一把凳子坐下來，加入了旁聽的陣營。
楊華忠接著道：“除了留青小子在外面看守馬車，我和爹都進去看到了永仙。”
“棠伢子都說對了，監牢那種地方好多東西都帶不進去，咱爹還真是個老江湖啊，給那兩個看守監牢的獄吏塞了點銀錢，總算答應讓咱帶了一套衣裳一雙鞋子進去了。”
“不過，永仙是真的瘦了，整個人的樣子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好，見到我們過來，他哭著喊著讓他爺帶他回家。”
楊華忠說到這兒，眼前仿佛浮現起當時的情景，忍不住嘆了口氣。
孫氏也是一臉的無奈，道：“監牢里要是日子好過，住進去還能長肉，人人都搶著去住了。”
“那我爺當時哭了沒？”楊若晴好奇的問。
腦子里突然就浮現出爺孫兩個抱頭痛哭的畫面。
楊華忠卻搖了搖頭。
“你爺不僅沒哭，反倒還訓斥你大堂哥，說男人有淚不輕彈，不過是遇到一點小挫折就哭成這樣，不像話，狠狠訓了一頓呢！”他道。
聽到這話，楊若晴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而孫氏和鮑素云的反應，也好不到哪里去。
“晴兒她爺在家里的時候，不是一直在鬧騰么？”孫氏回過神來，問道。
“甭管是永仙被送去衙門，還是聽到永仙要坐三個月的牢，我記得他都是一副天塌下來了的樣子啊，咋到了監牢里卻能……”
孫氏沒念過書，沒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楊若晴接過話茬，道：“只能說，姜是老的辣，我爺的年紀擺在那，閱歷也擺在那，在家的時候鬧得翻江倒海，真的到了大堂哥面前，他立馬就擔起了主心骨，自然是不能慌的。”
說白了，老楊頭在家里那么急那么慌，一大半是做給楊華忠和他們看的。
“爹，我爺在去縣城的路上，有沒有再次跟你這說一些讓你去走后門，好讓我大堂哥早些放出監牢的話來啊？”楊若晴又問。
楊華忠笑了笑，“還真說了，我曉得他不死心，我就直接給拒絕了。”
“我明確跟你爺說了，讓他死了這條心，永仙的罪，縣太爺都已經判定了，三個月又不長，要是咱去節外生枝，反倒不好。”
“而且永仙的事兒，也該受些教訓，年輕人收點挫折和打磨是好事兒。”
楊若晴樂了，“所以，我爺又把這番話轉述給了我大堂哥？”
“你爺狠狠說了你大堂哥一通，字字句句都在理呢，而且還就著李繡心那事兒跟他語重心長的說了一番，叮囑他在監牢里要保重身子，趁著這三個月好好的面壁思過，修身養性。”楊華忠接著道。
“你大堂哥許是覺得你爺是打定了主意要留他在監牢里三個月，也就沒再哭鬧了，我們走的時候，他也平靜下來了，還叮囑你爺要保重身子，說他不能在跟前盡孝，還給你爺下了一跪。”
孫氏和鮑素云都輕輕點頭：“但愿這回的教訓，能讓永仙往后變穩健點，將來梅英的孩子生下來，也不至于像當初李繡心母子那樣。”
希望他能做個好爹，做個有擔當的男人。
“對了晴兒，今個回來的路上，你爺晌午飯都沒顧得上吃，可在縣城大街上的時候，他看到路邊有賣小孩子玩意兒的，還專門停下來買了幾個小玩意兒，說是出趟遠門不容易，咋地也不能空手回來，得帶點東西見孩子們。”
“給辰兒，寶寶，還有峰兒都買了呢，我給放在其中一只包袱里，待會拿出來你帶給辰兒和寶寶吧！”楊華忠又道。
聽到老楊頭竟然還給辰兒和寶寶買東西了，楊若晴真的是短暫的震驚了一把。
但很快她就冷靜了。
還是那句話，姜是老的辣，老楊頭這是又服軟了，所以想通過買東西給小孩子們，來緩和大家的關系。
他肯定清楚她是不可能被這兩件玩具收買的，但是，楊華忠和孫氏肯定會感念他的好，從而轉變態度。
只要他們轉變了態度，就會在她這里幫著說好話，讓她也不至于太拂落他的顏面。
嗯，確實好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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