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坪村。

  隔天一大早,楊華忠就去了福伯家,把福伯請過來為小朵把脈。

  一番診斷,福伯給出的解釋是:氣血虧損,驚神焦慮,開了一副安神滋補的藥先吃著。

  孫氏一臉擔憂的問:“胎兒無恙吧?”

  福伯道:“從脈象來看,胎兒目前無恙,但這氣血若是一直虧損下去,心神不定下必然對胎兒有所影響,建議心平氣和,戒驚戒燥。”

  孫氏點點頭,心道若是不做那些以假亂真的噩夢,閨女能睡好覺,吃東西也有胃口,必定心平氣和啊。

  只可惜……哎!

  送走了福伯,拿回了藥,孫氏先煎了一碗來給小朵喝了。

  喝完了藥,小朵神情懨懨,坐在那里不停的打瞌睡,卻又不敢睡。

  孫氏看到眼里,疼在心里,吃過早飯便讓楊華忠套了馬車,帶著小朵一塊兒去了道觀找袁道長。

  道觀里,有香客在燒香,順便參觀著道觀。

  袁道長在自己的廂房里接待了楊華忠一家三口。

  剛進屋,楊華忠還沒開口說出來意,袁道長便抬手制止了他的話。

  他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小朵的身上,看了一會兒,然后笑了笑:“小朵姑娘近日來是不是時常夢魘?”

  這話疑問,楊華忠和孫氏兩口子如聽天籟,而小朵也是目光亮了下,望著面前的袁道長,如同遇到了救星。

  “道長,這都被您瞧出來了?”小朵驚問,而后連連點頭:“是的,這幾日我都做同樣的夢,夢到我夫家那邊死去的大哥過來找我,我嚇得夜不能寐,整個人比死還難受啊!”

  聽到小朵的話,孫氏也趕緊抹著淚道:“我這小閨女剛剛懷上身孕,正是身虛體弱的時候,夫家那個大哥前幾日才過世,我閨女以弟媳的身份好心好意去給他守靈,結果卻被纏上了,一到夜里那個大哥就來入夢,嚇得我閨女不得安生啊,求求道長發發慈悲,幫幫我閨女吧!”

  孫氏說著,作勢就要像無數淳樸無知的鄉下婦人那樣給袁道長下跪,以表自己的誠意。

  袁道長卻趕緊讓身旁的徒弟小磨扶住了孫氏。

  “夫人莫要這樣,貧道是出家之人,為百姓排憂解難乃分內之事。”

  雖然是出家之人,也是一心向道,但袁道長卻不是一個不通人情世故的人。

  如今這香火鼎盛的道觀每天不知道多少香客過來燒香,自己這個道長為山下的百姓們排憂解難,這是自己的功德。

  而提供道觀這個大平臺讓自己有機會積累功德的人是誰?

  是駱夫人楊若晴啊!

  而面前這一家三口又是誰?

  駱夫人的娘家爹媽和妹妹啊!

  袁道長怎敢受面前這婦人的跪拜呢?

  當下,袁道長趕緊招呼著楊華忠一家三口坐下,又讓徒弟小磨泡了三碗茶送過來,方才打發小磨去廂房門口守著,關起屋門來跟楊華忠一家三口說事。

  “這世上的事,都是因果循環,從不會空穴來風。”

  “這金南屢次入夢小朵姑娘,必定是有他的目的的。用我們活人的話來說,叫目的,心愿,放在陰靈身上,這便叫怨念。”

  “這口怨念不能斷,死者的魂魄便不得安息,即便過了頭七,也不會魂歸地府,而是在陽間跟陰間之間游蕩,而不能魂歸地府登記造冊,做鬼一日便不能享受陽間親人的供奉,更不能轉世投胎,他們在兩界的邊緣游蕩,時日一久便會成為孤魂野鬼。”

  “倘若那怨念繼續加深,又受到一些其他邪靈鬼怪的干擾,或許原本殘存的一絲屬于人類的善性便會泯滅,到時候徹底的淪為厲鬼,就更麻煩了!”

  袁道長這番話,讓楊家三口人遍體生寒。

  小朵更是嚇得臉都白了,感覺這廂房里陡然都冷了下來,她往孫氏懷里縮。

  孫氏也很怕,可女子雖弱,為母則剛。

  她抬手緊緊摟住小朵,又驚又怒,以至于聲音都跟著微微顫抖:“道長,我們是凡人,可管不了那孤魂野鬼會咋樣,我只想曉得他明明有爹娘,有大伯,有兄弟,他在陽間有啥未了的心愿,咋不去找他家里人?為啥要來纏著我的閨女?”

  楊華忠點點頭,“是啊道長,這也是我們所費解的,原本以為我閨女不在項家莊住了,回了我們楊家,可沒想到竟然還跟來了,這又是為啥啊?”

  袁道長道:“對于靈體而言,不存在換了個村子就不跟的道理,這么說吧,就好比我們人尋找東西是用我們的眼睛,而狗,則大多是用鼻子。”

  “對于靈體來說,他要入的是小朵的夢境,所以不管小朵在哪個村子睡覺,床上都有何人陪著,只要她睡著,就能夢到。”

  “更準確來說,不是小朵姑娘夢到金南,而是金南托夢,小朵姑娘夢里看得那么清楚,從院門,到院子中間,最后到窗口,其實是用魂魄在看的,所以醒來才會覺得夢境如此真實。用在我們道家,這叫靈魂出竅,用在莊戶人家口中,這就魂不附體。”

  “通常那些神虛體弱,而命不久矣的人,因為他們的肉體已經虛弱到無力承載自己的魂魄,就好比這茶碗破了一個洞,茶水會流淌出來這種,魂魄便容易出現這種出竅的情況。”

  袁道長這么一說,楊華忠和孫氏對視了一眼,兩口子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件事兒。

  當初,孫老太病重彌留之際,沒日沒夜都在床上痛苦的熬著……

  可是某一天晌午的時候,外面沒人,孫氏去孫家看望孫老太。

  剛拐到后院就看到那屋門口的凳子上孫老太就坐在那兒,雙手抄著,就跟之前沒生病的時候一樣的樣子,甚至還朝孫氏這笑瞇瞇的望著。

  孫氏大喜,以為娘這是好了?

  可是當她眨了下眼睛再看時,那凳子上哪里有人?不過是放了一件衣裳罷了!

  這事兒,一直是懸在孫氏心頭的一個疑團,她只跟楊華忠這說了,其他地方從沒說過。

  兩口子都琢磨不透這是為啥,明明那會子孫老太還躺在床上沒斷氣啊!

  此刻聽到袁道長這番話,他們明白了,原來,那是老人家的生魂已經脫離了肉體啊!

  小朵大驚失色,突然哭了起來:“道長,那照您這樣說,我靈魂不歸體,我只要睡覺魂魄就到處跑,我是不是也快要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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