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鎮,陳家。

  剛好怡和春的大夫被陳彪請過來給三丫頭復診,這大夫楊若晴認識,是怡和春醫館的坐鎮大夫,頂梁柱的那種。

  于是,出于禮儀,駱風棠和劉雪云也跟隨在大夫身后進了屋子看了三丫頭一眼。

  三丫頭眉眼半睜,被劉氏和菊兒扶著坐起身子,看到這一屋子的人來探望她,三丫頭蠟黃的臉上擠出一絲虛弱的笑容,聲音氣若游絲:“晴兒姐,姐夫……”

  楊若晴趕緊上前握住三丫頭的手:“香香別怕,咱都在呢,你身上具體是個啥樣的感受你跟大夫這如實說來。”

  大夫也耐心的看著三丫頭。

  三丫頭喘了口氣,道:“腦袋里痛,嗡嗡的,好像裝了很多東西,渾身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來,胸悶,想吐,渾身不得勁兒,坐起來就……就……天搖地晃……”

  “讓她躺下去。”大夫趕緊道。

  劉氏和菊兒趕緊讓三丫頭重新躺回了枕頭上,三丫頭眉眼又重新閉上了,呼吸有一陣沒一陣的。

  大夫在床邊坐下,撿起三丫頭的手腕開始給她搭脈診斷。

  屋里的男人們都自覺的退出了屋子,回了堂屋,劉氏憂心忡忡的站在大夫身旁,目光緊張的在大夫的臉上來回掃視。

  菊兒也是憂心忡忡,秀眉不展。

  楊若晴靜靜的站在一旁,先前三丫頭說的那些癥狀,用這個時代的話來說是邪祟入體,寒氣侵擾,需要祛風散熱,理氣化表。

  但用楊若晴的理解,三丫頭很可能是病毒性感冒,當務之急,需要用殺病毒的特效藥。

  而這個時代的那些中草藥,是慢熱型的,不能在短時間內強有效的殺掉身體里的病毒,病毒便會隨著血蔓延全身,不停的侵蝕機體的每一個部位。

  也是因為三丫頭平素做慣了活計,如雜草般長大的女孩子,倘若換做溫室里的花朵,恐怕都扛不到現在。

  自己手里有青霉素,從雅吉利商人那里花巨資買過來的,份量不多,足夠救三個人的命。

  原本是打算給自家人留著的,實在不行就先給三丫頭用吧!

  大夫照例又說了一番熟悉的診斷結果,然后開了兩包熟悉的藥,由菊兒送出了屋子。

  劉氏捏著手里的藥包,滿臉的沮喪:“又是一樣的藥,這段時日三丫頭不曉得吃了多少這藥了,半吊子效果,又苦又辣,三丫頭的腸胃都被這藥給糟蹋得不像樣子了。”

  菊兒送大夫走,回屋時剛好聽到劉氏說這話。

  菊兒蹙眉道:“娘,人家是鎮上最大的醫館里的大夫,這鎮上居民的病都是找他們治,咱不聽他的,還能咋樣呢?”

  劉氏道:“實在不行就得把三丫頭送去縣城治。”

  菊兒指著床上氣若游絲的三丫頭道:“你看看她如今這副樣子,可能受得住顛簸?”

  劉氏不吭聲了,眼淚掉下來。

  她俯下身去輕輕撫著三丫頭的頭,“我的三丫頭咋這么遭罪,就沒過過一天愜意日子……”

  ……

  在陳家隨便用過晌午飯,楊若晴三人動身回村。

  劉雪云坐在前面沉默的趕車,后面車廂里,楊若晴正小聲跟駱風棠這商量事情,關于三丫頭的。

  “……我手里有青霉素,這是從雅吉利那邊過來的西藥,對三丫頭的病應該效果比這些中草藥要好,我想讓三丫頭試試。”

  略沉吟,駱風棠的聲音隨即響起:“若是真能救你三妹的命,那自然是好的。”

  楊若晴輕嘆口氣,言語間有些猶豫:“只是……”

  很久都沒有后文。

  駱風棠道:“你自己拿主意,不管你做啥決定,我都站你這邊。”

  楊若晴沒吭聲,車廂里陷入了沉默。

  前面,劉雪云一言不發的趕著車,回到長坪村,穩穩停在駱家后院。

  駱風棠下了車,聽王翠蓮說駱鐵匠去村里老宅那里有事去了,駱風棠也去了老宅,想看看大伯在忙些什么,有什么是他能幫上忙的。

  而楊若晴則回了后院換鞋子,準備洗把臉換身衣裳再去隔壁娘家坐會,劉雪云在門外請見。

  楊若晴于是來到門口,便看到劉雪云站在院子里。

  她尚未開口,劉雪云見她出現在門口,拂了下衣袍的前擺,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舉過頭頂。

  “主上,屬下有一事相求,盼主上成全!”

  看到劉雪云行如此大禮,楊若晴略驚訝了下。

  “雪云,地上涼,有什么事情你站起來說話。”她道。

  劉雪云卻仿若未聞,依舊跪在地上,望著楊若晴,懇求道:“主上,我想求您給我一管青霉素,屬下清楚青霉素當初你是花了怎樣的重金買來的,屬下愿用余生來效忠主上!”

  聽到這話,楊若晴更加費解了。

  “雪云,你好端端的,要青霉素做啥?那是治病的藥,不是別的能收藏和傳家的金銀珠寶。”她又道。

  劉雪云道:“倘若是金銀珠寶那些黃白之物,我反倒不求,正因為是治病救命的藥,這才斗膽求一求!只求主上大發慈悲,允了屬下!”

  他雙腿膝蓋皆落地,雙手手掌撐在冰冷的地上,俯身對著楊若晴連磕了三個響頭。

  地上的青磚被磕得咚咚作響,等到他抬起頭時,額頭觸目驚心一大片紅。

  楊若晴皺了下眉頭,走出屋子來到院子里,在他身前站定。

  “你老實告訴我,你要青霉素做什么?給什么人?”

  憑楊若晴對劉雪云的了解,能讓他如此豁出去跑來求藥的,對方對他來說肯定是極為重要的人。

  不然,他也不可能過來為這事兒央求她,讓她為難。

  劉雪云劍眉緊皺,掙扎了一下,從牙齒縫里擠出幾個字:“今日看到的那位姑娘。”

  “今日看到的?誰啊?”楊若晴滿腦門子霧水。

  今日他一直是緊跟她和駱風棠的步伐,他們到哪他就到哪,啥時候他偷溜出去看了別家姑娘?

  再者,劉雪云看姑娘?

  日頭從西邊出來了吧?從前他跟在她身邊辦事,處處雷厲風行,穩重干練,不曉得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對他青睞。

  可他的心里一直只裝著他的亡妻,別的女子根本進不了他的眼,這……到底啥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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