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這個實在人,直接就把楊華明心里想的一股腦兒給捅出來了,說話一點兒都不圓潤。

  期間楊華明給她遞過去好幾回眼色叫她別說別說,她直接裝瞎,一口氣把話說到底。

  這不,說完后楊華明老尷尬了,站在那里搓著手,臉上躁紅一大片。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楊若晴心里偷偷笑了聲,卻故意端起面前的茶碗抿了一口,不忙著吭聲。

  這個動作,落在楊華明的眼中,突然就讓他有些沒底了。

  難道,晴兒不答應?

  還是劉氏那個婆娘先前把話說得太直白,引起了晴兒的反感?

  想到這兒,楊華明就更郁悶了,要不,就算了吧,道觀的差事蠻好的,做人嘛,也不能太貪心,啥都想要……

  “四叔,你別再搓了,手指頭都要被搓禿嚕皮了。”

  楊若晴突然說。

  楊華明一愣,低頭去看自己的手,可不已經禿嚕了嘛!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將手背到身后,站直了身板說:“晴兒,四叔方才仔細琢磨過了,那假我不告了,你就當方才我和你四嬸啥都沒說過哈!”

  “啊?”

  不僅楊若晴詫異的睜大了眼,邊上其他人也都滿頭霧水。

  先前最眼紅叫的最歡的人是他,這會子打退堂鼓的人還是他。

  “四叔,你葫蘆里到底裝的啥藥啊?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咯,我都打消了去縣城投奔二哥的念頭,留下來投奔我三哥呢!”

  楊永青第一個對楊華明發起了質疑。

  楊華明說:“正因為永智眼下不在道觀,我才更要堅守道觀,總不能讓給道觀連個自家人都沒有。我得盯著!”

  說最后這句話的時候,楊華明兩根手指頭彎曲,指著自己的雙眼,用力說。

  那眼神,很有穿透性,帶著質感和一股子犀利。

  楊若晴眉眼間都是笑意,放下茶碗抬起頭對楊華明說:“四叔,你去吧,我答應了。”

  “啊?”楊華明以為自己聽錯了。

  楊若晴接著又說:“你對你和三哥一視同仁,你們兩家未來都是需要用大錢的時候,道觀的差事雖然能養活一家人,可終究發不了大財,

  剛好眼下有賺錢的機會,我當然不會攔著你們,你們都去吧,我準你們假,差事也給你們保留著。”

  “晴兒,真的嘛?四叔這不是在做夢吧?”楊華明激動的問,從內心深處來說,他是真的很希望能跟著楊永智去做小工賺點錢的,。

  鐵蛋今年十歲了,再過六七年就要給他說親。

  鐵蛋念書不咋地,楊華明是打算讓他念到十二三歲,然后就送去酒樓從跑堂伙計開始做,等將來靠著酒樓的差事糊口。

  考功名?不是那塊料。

  投軍?

  楊華明舍不得,老來得子,就這么一個親生兒子,有個啥閃失他還活不活?

  讓他跟著荷兒和康小子做生意?

  那也不行,荷兒和康小子的攤位是劉氏傳給他們姐弟的呢,且不說姐弟倆自己也才剛剛養活自己,帶不動鐵蛋這個弟弟,就算能帶,劉氏這邊肯定也不答應。

  回來干農活?

  那更是開玩笑,他這個做爹的都沒踏踏實實做過一天莊稼漢,咋樣握鋤頭柄他都沒教過鐵蛋呢!

  所以思來想去,還得背靠大樹好乘涼,所以去酒樓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去酒樓也要識字,所以楊華明才死活堅持著要讓鐵蛋去念書。

  “晴兒,我保證,我保證等到事情做完我立馬就回道觀來。”

  “不對,做小工不像他們工匠,我的空閑比他們要多,但凡我得空我就去道觀轉轉,不會完完全全等事情結束再去的。”

  “只要道觀那邊有事,我哪怕不做小工我都會趕回道觀去!我保證絕對不會耽誤道觀的事!”

  眼見楊華明這樣鄭重其事的保證,楊若晴神色越發溫和。

  “好,我相信四叔不會耽誤道觀的事,那就先這么說定了。”

  楊華明高興得不行,劉氏也是歡天喜地。

  而這邊,楊永智也是笑著說:“四叔,在接別家的活計之前,咱得先合力將咱老楊家的老宅給整一整,然后再去外面賺錢。”

  楊華明說:“那必須的,不先緊著咱自個的老巢還能緊著啥呢?”

  老巢這兩個字又把眾人給逗樂了。

  “四叔這話要是被我爺奶聽到,肯定得打你,老宅是老巢,那他們不就是那孵蛋抱窩的老鳥么!”

  “青小子,啥逗趣的話都是出自你的嘴,你爺奶最想打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楊永青嘿嘿的笑。

  打就跑,他怕個鳥!

  “對了,我那幾間屋子不要整哈,橫豎我是不打算再住啦,倒也給你們省功夫!”

  楊永青拍打著自己胸膛,豪氣干云的說。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遍說這話了,先前就說了一遍,所以楊華明他們沒對這話有反應。

  只是楊華忠皺眉,“永青,就算你不住,可那屋也得修繕修繕,就那么讓它塌陷著也不安全,孩子們從邊上玩耍,大人走路經過,都不安全!”

  楊永青也犯了難。

  “啥屋子啊?你們在說啥?”楊若晴有點迷糊,問。

  劉氏搶著說:“就是永青他們眼下住的那三間西屋唄,靠近南邊的那間灶房半面墻壁都塌陷了。”

  “永青說他跟永進兩口子說好了,這段時日就住二房那邊,等回頭再找個地皮蓋新宅子。”

  老宅最后面那西邊三間屋?

  楊若晴瞇了瞇眼,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

  楊永青口中不值一提的屋子對她來說,意義完全不一樣。

  那是她剛來到這個世界,住過的最有感覺的屋子。

  雖然夏天炎熱冬天寒冷,下雨天滴滴答答漏雨,可在那間屋子里,她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

  她創業最艱難的時刻,也是從那里起步。

  大安小安在那里成長。

  靠南面那間倒塌的灶房里,曾經燒過她抓回來的大烏蛇,那鮮美的肉湯在那個時候,是一家人從天而降的驚喜……

  關于那間屋子的回憶還有很多很多,都是記憶里寶貴的財富。

  每次去老宅,她都特意去那里看看,瞧瞧,摸摸,回憶回憶。

  如果那屋徹底倒塌成廢墟了,誰來承載她那些美好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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