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氣氛忽然變得安靜,納蘭信沉著臉不悅的看向對方,手中的拳頭攥的嘎吱嘎吱響。

“印哥兒可是你的親兒子,他至今昏迷不醒,你非但不關心,還要將他送人!”

納蘭信氣的咬牙切齒,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心狠手辣的父親?

苑二老爺不以為然,上下打量著納蘭信,那眼神分明就是在懷疑納蘭信不正常。

“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像你一樣,不納妾,不另娶,一個人含辛茹苦地將女兒給養大了?又有幾個人像你這樣有福氣,成了皇帝的岳丈,小皇子的外祖父……”

苑二老爺撇撇嘴不以為然:“知道的是還以為是你父女情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另有圖謀呢。”

“啪!”

一只茶盞狠狠的朝著苑二老爺身上扔了過來,滾燙的茶水燙得苑二老爺哎呦慘叫,整個人都跳起來了。

還未等苑二老爺質問呢,抬起頭便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臉,還有那雙冰冷如霜的眼神。

他懵了會兒。

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居然會是皇后!

“父親。”云瓷來到了納蘭信身邊,安慰道:“您犯不著和這樣的人動怒,直接叫人丟出去就是了。”

一聲父親,嚇得苑二老爺腿軟跪在了地上,沖著云瓷磕頭:“微臣……微臣拜見皇后娘娘。”

云瓷沒好氣的一腳踹在了苑二老爺的身上,沒好氣道:“誰給你的膽子,竟敢來納蘭家耀武揚威!”

“娘娘?”

“來人!”

沒給苑二老爺解釋的機會,云瓷下頜揚起,吩咐道:“將人給本宮拖出去,就跪在納蘭府門口,沒有本宮的吩咐不準起來!”

苑二老爺傻眼了,掙扎幾下被侍衛給堵住了嘴,一路拖拽直接扔在了大門口。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苑二老爺被強行按在了門前,很快就招來不少人觀望。

“這不是苑家那位二老爺么,怎么會跪在這?”

“這位二老爺近些日子脾氣也漲了不少,自以為攀上來納蘭家的親,就能目中無人了,如今還不是被人給攆出來了。”

來來往往的人路過都會指點幾句,刺得苑二老爺臉色火辣辣,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才好。

天上還飄著雪花,沒一會兒就將苑二老爺的身上給打透了,凍的他臉色發白。

陳氏得到消息時還在屋子里烤火,她臉色一白:“二爺也被罰了?”

不應該啊,納蘭信雖有些脾氣,但卻被她丈夫拿捏死死地,根本不會翻臉。

“奴婢聽說是皇后娘娘回納蘭家探望,二爺恰好就撞上了槍口上了,說了不該說的話,得罪了皇后娘娘,看守著二爺的就是宮里人。”

陳氏倒吸口涼氣,忽然有些慶幸自己走得快,否則現在跪在納蘭府門口的就是自己了。

屋外的天那么冷,她在鳳棲宮跪了一會兒,兩條膝蓋就已經受不住了,若是再跪下去,這腿就別想要了。

“夫人,咱們是不是該想個法子救救老爺?”丫鬟焦急道。

陳氏臉色一變;“那可是皇后娘娘,我是什么身份,能救得了他?”

她才不傻呢,這要是去了,肯定會被牽連。

這不是自討苦吃么。

“可老爺還跪在雪地里呢。”

陳氏煩躁地擺擺手,敷衍解釋說:“老爺是納蘭信的嫡親兄長,他不可能見死不救的,而且納蘭信的話,皇后娘娘肯定能聽進去的。”

所以,陳氏并沒有打算救人。

她當做什么都不知道,躲在了屋子里烘烤著爐子,還不忘叮囑丫鬟,若是旁人問起就說身子不適。

于是苑二老爺等到了傍晚,都快被凍成了雪人兒也沒見著陳氏來,他眼皮子都快睜不開了,四肢早就麻木了。

最終云瓷在天黑時才松了口,讓人將苑二老爺給抬回苑家,她則起身回了宮。

苑二老爺這一折騰差點丟了半條命,捂了足足半個時辰才恍過來,哆哆嗦嗦地看向了陳氏。

“老爺。”陳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心疼道:“老爺,您怎么凍成這樣了,妾身看著就心疼。”

苑二老爺至今后腦勺還是涼颼颼的,說話也不利索了,對著陳氏吩咐:“喊……喊大哥。”

陳氏聽懂了,點頭囑咐丫鬟去喊苑大老爺。

沒一會兒苑大老爺就來了,看著二弟被凍得臉色發白,渾身蓋著好幾層厚厚的被子,他長嘆口氣,坐在一旁椅子上。

“今日的事我都已經聽說了,那位是皇后娘娘,雖然是血親骨肉,但沒有在苑家養過一日,咱們拿她沒法子,更別說她如今有了小皇子傍身,在皇上心里地位無人能及。”

苑大老爺的意思是要徐徐圖之:“咱們要慢慢地和皇后娘娘緩和關系,急不得。”

當初皇后是怎么對待納蘭家和陸家的,他雖沒有參與其中,但都有耳聞。

苑二老爺氣的眼淚肆意橫流:“那怎么辦,今日我被罰跪在納蘭家門口,全京城都知道了,日后我的臉面還往哪擱?”

一想到這,苑二老爺氣得心肝兒都疼。

他如今可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多少人想巴結自己,給他送禮的更是數不勝數,都盼著能提拔提拔。

可現在,自己成了個笑話!

“行了,一個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苑大老爺沒好氣地呵斥:“當年咱們在牢獄里差點都要死了,也不見你哭成這樣,這點小事算什么?”

苑二老爺訕訕閉嘴。

似是想到了什么,苑大老爺又覺得不可能,心里一陣煩躁,對著苑二老爺說:“你好好養著,等明兒天亮就去把印哥兒接回來,養在外頭像什么樣子。”

陳氏不悅了:“大哥,印哥兒可是納蘭大人自愿接走的。”

苑大老爺本不想摻和后宅的事,尤其是二房的,可眼下,這事兒關系到了苑家。

他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印哥兒怎么說也是苑家嫡子,養在外頭終究不合適,若是傳開了,旁人還以為是苑家容不下一個孩子呢。”

苑大老爺態度堅定,根本不給陳氏辯駁的機會,氣得陳氏咬牙切齒,印哥兒要是回來了,那她的孩子又算什么?

這小孽種,也是命大,竟然還活著。

苑大老爺離開了二房直接就去找苑太爺,在門外敲敲門,等候了一會兒才出來人將他給請進去了。

苑太爺斜靠在榻上,身子骨瘦得嚇人,一雙眼睛倒是炯炯有神,瞥了眼來人。

“父親,有件事兒子百思不得其解。”苑大老爺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苑太爺的身邊:“當年在牢獄內,江世子給您設宴時,是不是說過什么?”

苑太爺抿唇不語。

“父親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納蘭信就是三弟?”苑大老爺目光灼灼的盯著對方,生怕錯過了對方眼底的情緒。

苑太爺斜睨了眼大兒子,語氣淡漠:“你究竟想說什么?”

“兒子想請族人來一趟,勸說三弟認祖歸宗,當年母親死在牢獄內,三弟就沒有在跟前盡孝,如今您病了,三弟于情于理都應該守在您身邊。”苑大老爺說。

“有我在一日,就不許他進門,苑家沒有三老爺!”苑太爺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一口氣沒喘上來,不停的咳嗽著,苑大老爺趕緊上前拍著對方的后背:“父親,您又何必執著呢,是三弟也想回來,三弟的仁孝可是出了名的。”

苑太爺閉上眼:“出去吧。”

這態度,就是根本不想多說一個字。

無奈,苑大老爺只好起身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對著小廝說:“好好照顧老太爺,夜里多看著點兒。”

“是。”

從屋子里出來,冷風吹在臉上涼颼颼的,苑大老爺的心卻是更冷,他現在已經猜到了,當年父親早就知道了這事兒。

難怪苑氏犯錯后,明明是滿門抄斬的罪名,最后卻能安然無恙地無罪釋放。

死的只有苑老夫人一個。

不知不覺走回了院子里,苑大老爺寒著臉進門,對著妻子苑大夫人展氏說:“從現在開始你要多關著二房,別讓二房犯了忌諱。”

展氏不解。

“今日二弟得罪皇后,被皇后罰得顏面全無,何嘗不是對苑家的一種敲打啊,陳氏那個蠢貨,只知道爭風吃醋,要是因為她得罪了皇后牽連咱們,得不償失。”

說起來,陳氏之所以能進門還是展氏的功勞呢,兩人還是拐著彎的親戚,陳氏來投奔展氏。

展氏見她有些姿色,又好拿捏,便撮合陳氏和苑二老爺在一塊。

對于陳氏作妖的那些事兒,展氏也是心知肚明,但她視若無睹,只要不影響大房就行了。

二房越是扶不起,大房才能占到更多便宜。

聽著丈夫的叮囑,展氏點點頭:“你放心,明兒我就敲打敲打陳氏。”

“我聽說印哥兒病得很嚴重,你作為大伯母也應該關心關心。”苑大老爺想起剛才父親的話,他冷聲說:“三弟一直在外頭住著也不是個事兒,得在老爺子咽氣兒之前將人弄回來。”

只有將納蘭信弄回苑家來,苑家才能和他培養感情,假以時日,才能將皇后娘娘的心也給拉回來。

展氏點頭:“明日我就帶著補品去納蘭家探望。”

“嗯。”

展氏想了想,問:“三弟一個人在外這么久,身邊也沒個可心的人伺候……”

“胡鬧!”苑大老爺一聽說就趕緊呵斥了:“納蘭信是出了名的癡情種子,憑他的身份想娶早就娶了,你可別亂來,這事兒要是捅到皇后娘娘那,咱們苑家吃不了兜著走!”

見苑大老爺動了怒火,展氏趕緊賠罪:“是是是,是我一時糊涂。”

即便如此,苑大老爺還是沒了耐心,匆匆起身找了個借口拂袖而去,氣的展氏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