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讓了。”
裴衍平淡開口，眼底的殺機，在此時已經消失不見。他很清楚，他不可能在這里當著姜月的面殺了時衡。既然如此，也就不必打草驚蛇。在清玄門的痛苦幾年，讓他至少學會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隱忍。時衡眼底閃過一絲陰沉，但表面上還是露出笑容，感慨道：“裴兄果真在陣法一道上，也有著過人的造詣。”
裴衍微微搖頭，道：“不過是占了時兄一時大意的便宜罷了，想來，時兄應當還因為靈墟山的事情，心情不暢吧。”
提起靈墟山，時衡臉色不由得更加難看了幾分。“時兄既然是靈墟山的唯一傳人，可千萬別讓靈墟山那獨到的劍法，失傳了。”
裴衍繼續道。聽到這話，時衡心中冷笑。此前殺機縱顯，他沒有收斂劍法，故意露出破綻給裴衍，便是明晃晃的試探和挑釁，想要看對方失態。原先以為裴衍是沒在意，交手之間才會留了余地，現在看來，倒是個清醒的明白人。比起上一世動輒滅人全族的暴虐個性，這一世的裴衍，心性沉穩了太多。心思百轉，時衡面上仍舊一派月明風清，只是微微一笑，道：“裴兄費心了。”
見到外面的動靜消失，洛姬此時也趕忙跑了出來。“都累了吧？時候不早了，吃點東西，怎么樣？”
洛姬笑瞇瞇說道：“你們先坐著，我去做幾道拿手菜，再倒壺酒來。”
“不了。”
裴衍搖了搖頭，慢條斯理整理了一番手腕上的護帶，淡聲道：“小師姐和我還有些別的事情要去辦，就不打擾了。”
姜月不由得有些困惑，他們先前未做約定呀。但既然裴衍這么說，她好奇之余，便附和點頭，笑著道：“的確如此，下次有機會再一同用膳吧。”
洛姬無可奈何，戀戀不舍地又說了好些客套話，儼然把姜月當親女兒一般，不忘招呼時衡：“阿衡，快去送送。”
時衡微微頷首。他帶著清淺從容的笑容，送了他們一段距離。禮貌告別后，看著他們的背影離開，時衡伸出手，緩緩折斷了身側一條探出的春杏枝條，捏在掌心，細細摩挲把玩。只有在垂下眸的時候，他眼底濃烈的妒忌和占有欲，才能肆無忌憚地宣泄。片刻后，他的指尖放出魔道靈力，將軟白嬌柔的花朵燒成齏粉，方才轉身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后，姜月好奇而又期待地問道：“我們還要去哪兒呀？”
“內門考核，除去陣法之外，更加重要的，還是在于機關銅人。”
裴衍停下腳步：“若是無法通過機關銅人的考驗，輕則無法進入內門，重，則可能受傷，甚至危及性命。”
姜月一怔，機關銅人的事情，她也清楚，而且，的確是她面臨的一個難題。內門考核之中，會出現四層機關銅人，每一層難度和危險，都會不斷攀升，只有通過四層機關銅人的考核，方才可以踏入內門。這一重試煉，考核的是最直接的戰斗力。“你有燭龍可以驅使，本應該可以輕易通過的，但是……”裴衍不必說完，姜月便是懂得他的意思。為保證公平公正，每個弟子的內門考核過程都對所有人公開，屆時旁邊會有不少人旁觀。她收服燭龍的事目前還未公布，且燭龍一經出手，魔氣滾滾，殺伐震天，可能會引起不好的猜測或影響，不到萬不得已，不適合當眾施展。沒想到，裴衍能設身處地為她提前考慮。姜月心頭一暖，笑著說：“你要帶我去的地方，是不是和這有關？”
憑她對裴衍的了解，若對方毫無頭緒，斷不會主動提起此事。裴衍點了點頭：“最好的辦法，就是再找一只靈獸，供你驅使。”
姜月的那一門靈魂烙印心法世間罕有，但馭靈師在修士中則很常見，只不過他們大多是借助長期訓練和控神法器，來實現對靈獸的控制。內門考核允許帶靈獸參加，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這靈獸不能像燭龍那樣，是純粹的魔道存在。姜月遲疑道：“可是，這么短的時間，我們上哪兒再去找一頭合適的靈獸……”若是找姜云遮幫忙，應當不會太難。但此前自己豪言壯志都立下了，既然是以通過內門考核為約定，最好還是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眠龍郊野深處有大量靈獸，金丹期弟子，可去紫薇閣憑借宗門貢獻，獲取進入其中的令牌。”
裴衍微微一笑，手中變戲法一般，掏出了兩枚令牌來。“你何時換來的？”
姜月又驚又喜，將令牌接過看了看，片刻后，又有些心疼地蹙起蛾眉：“掙功績點多難呀，你又正是升階花費大的時候，用在我身上，未免可惜了……”“沒了可以再掙，只要能幫到小師姐，便不會可惜。”
裴衍緩聲道。他率先走在前面：“事不宜遲，我們現在便去一趟吧。”
姜月唇角止不住地揚起笑意，垂下眼睫，輕輕“嗯”了一聲。眠龍郊野。比起此前外門春狩之時，現如今，這里的陣法顯然是要更加復雜和嚴謹。二人來到陣法之前，將靈力注入令牌之中。傳送陣法光芒閃過，二人再度睜開眼，已經在眠龍郊野可供圍獵的深處。比起外圍，這里反而是更加的安靜和空曠，但也多了絲危險的氣息。“跟緊我。”
裴衍目光掃過周圍，謹慎道。雖然二人都是金丹期的修為，但這里畢竟妖獸不少，稍有不慎，還是可能遇到危險。姜月輕輕頷首，緊跟著裴衍，一同往前而去。“主人，怎么又回了這地方？”
燭龍從沉睡中醒來，借著樹林投下的陰影，纏繞上姜月的腳踝，語氣中帶了些許委屈：“是嫌我不好用嗎，要將我帶去老地方丟掉？”
姜月無奈嘆息，心內傳音，簡單解釋了一些緣由。“竟是要再養個新的？”
燭龍冷哼一聲，酸溜溜道：“想符合主人心意，怕是不容易。”
頓了頓，他忽然道：“東南方向，有東西過來了。”
燭龍對妖族氣息極為敏銳，姜月緊張起來，把消息告訴裴衍。二人順著燭龍所說的方向看過去，那個隱蔽在黑暗中的存在，顯然知道他們察覺到了自己，便不再偽裝，悍然襲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