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西屋的門終于打開,莊安晴一臉倦容地從里面走了出來。
高定褔立即上前,迫不及待地問道:“素娘她還好嗎?”
莊安晴點了點頭,“素娘沒事,血已經止住了,只是......”
話沒說完,一直坐在堂屋里的郭氏立即蹦了出來,生怕外面的人聽不見地喊道:“我就知道那賤人不會有事,我這腳根本就沒碰到她,分明就是她自己沒站穩摔的,這怪得了誰!”
里正氣得一眼瞪了過去,恨不能立即堵上這個惡婆娘的嘴。
可這畢竟是他們的家事,他雖是里正,也實在不好越過家主先在這里發威。
想著,里正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高鴻昌,沒好氣地道:“我說鴻昌,年輕那會兒你在村子里也是個人物,大伙但凡有個什么事也樂意聽聽你的意見,可怎么這些年越活越回去了?家里都鬧成這樣子了,你是不是該管管了?”
一直只顧著默默抽旱煙的高鴻昌聽到里正這話,臉上立即臊得一陣紅一陣白。
回想往昔,他可不就是村里能說得上話的人物么?
可自從續了弦后,一個好好的家就一天天地越發不像一個家,整天弄得雞飛狗跳,一天安寧的日子也沒有。
他剛開始也想管管,可每次一出手管,郭氏就撂挑子回娘家。
說實話,他早已經習慣了身邊能有個人白天給他打點家里夜晚給他暖暖被窩,讓他一個人過,他是真心不想。
就這樣在日復一日的瑣碎中,他變得越來越麻木,對亡妻的那點兒情分也被徹底丟淡。
不過他不覺得自己有錯,逝者再好,也不及眼前人來得實在。
想著,他又開始打算和稀泥糊弄過去。
他捅了捅自己的煙桿,不咸不淡地道:“里正這話我就聽不太懂了,哪家不都是這樣吵吵鬧鬧過來的?不就是婦人之間拌個嘴么,管還真不至于。”
這下外面站的鄉親們算是終于知道郭氏的蠻橫是怎么來的了。
還哪家不都是這樣吵吵鬧鬧過來的?
呵呵,我們還真謝謝你!
你自己家亂成一鍋粥,就以為全天下的家都是一鍋粥啊?!
高鴻昌繼續若無其事地抽了兩口旱煙,渾然不知自己這番和稀泥的言談已經給自己拉了全村人的仇恨值。
里正也是被高鴻昌的態度氣得肺疼。
這破事他還真不想管了!
說到底,高定褔他們想要日子消停,他們兩口子自己也得爭口氣才行。
像如今這樣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任旁人再想伸手拉一把那又有何用?
里正想著,目光掃過趾高氣揚的郭氏,心里更是堵得不行,抬腳就要打道回府。
誰料剛走到大門口,西屋突然就傳來了高定褔撕心裂肺的哭聲:“我的兒啊!我可憐的兒啊!”
眾人一怔,全都不明所以。
大牛在學堂讀書,二牛正在被一個鄉親幫忙抱著睡得好好的,高定褔這到底在叫誰?
不過沒等多久,大家心里的謎團便被徹底解開了。
西屋那邊,高定褔捧著一個木托盤走了出來,托盤里放著一個肉團,那模樣分明就是一個已經成了型的小人兒。
有的鄉親被嚇了一跳,啊一聲尖叫出聲。
“天啊,素娘這是被郭氏踹滑胎了啊!”
“這看著都有女子巴掌大小了,連模樣都出來了,真是造孽啊!”
莊安晴這會兒終于看見了等在角落的解云湛,她抬腳走了過去,眸中隱隱蒙著水霧。
解云湛知道她的心情,又看見她那滿臉的倦容,心疼道:“很累吧?”
莊安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櫻唇微微發顫,哽咽著道:“已經四個月大了,有手有腳,模樣都齊整了,竟然就這樣沒了......”
就這樣被他的惡毒祖母弄沒了!
而那個惡人還在這里耀武揚威!
莊安晴越想越是替這個孩子鳴不平,越想就越憤怒,垂在身旁的兩只小手也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不住地微微顫抖。
解云湛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里就跟著隱隱發疼。
他忍不住伸手去握住了她的小手。
這回莊安晴沒有任何不適,她就那樣任由自己的小手被那只大手握住,然后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解云湛對她的平靜有些驚訝,不過更多的還是心疼。
他不知此時要說些什么才能安慰她,于是他把眼神放柔,稍稍用力握了握她的小手。
莊安晴接收到了他的心意,勉強擠出一個笑當作回應。
這邊廂的莊安晴得了安慰,那邊廂的高定褔卻受盡了家人冷待。
他捧著自己剛剛死去的孩子,在堂屋的臺階前撲通跪下。
站在臺階上的郭氏猛地嚇了一跳,忙拿袖子擋住自己眼睛,嫌惡道:“你這個不孝子,你捧的這是什么東西,真是惡心死了,還不趕緊拿走。”
蹲在堂屋門口的高鴻昌眼睛壓根就沒往那托盤上瞧一下,他不喜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道:“定福,你這是做什么?”
高定褔看著面前的老夫妻,眸中前所未有地充滿了怒色。
他哽咽著嗓子道:“爹,這是你未出生的孫兒啊,你不看一眼嗎?”
說著,他又冷冷看向站在高鴻昌身旁的郭氏,用更冰冷的語氣道:“姨,你也不看看嗎?”
現場眾人聽到這一聲姨,全都驚住了。
向來老實孝順的高定褔自郭氏進門后就改口叫郭氏母親了,這叫姨的還是這么些年來頭一次。
高鴻昌和郭氏自是聽出了高定褔的不對勁,他們看了眼高定褔,完了又不約而同地看向被他托著的東西。
這一下,高鴻昌臉唰一下就白了。
郭氏則尖叫了一聲之后,眼前開始一陣眩暈。
不是因為心虛,而是被這一個血肉模糊的小人兒嚇沒了半條命。
她活了大半輩子可根本沒見過這樣的東西,怎可能不被嚇到。
高鴻昌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他顫巍巍地站起身走到兒子跟前,待看清托盤上小人兒的模樣時當即嚇得一個激靈,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里正這下也很是意外,方才他已經聽莊安晴說了,陳素娘原來已經懷孕足四個月了。只是之前她一直月事不準,又經常受到婆母苛待,身心都很有壓力,這才一時間沒有察覺。
再者,她生二牛時傷了身子,當時穩婆就說她往后不會那么容易懷孕了,于是一直到之前不久,她才確定自己是懷了身孕。
得知這個消息之后,她本想著把這個事情和高定褔說,可高定褔接了個短期活計出門去了,直到昨日才回到了家。
可昨日趕回家的高定褔實在太累,早早就歇下了,陳素娘根本沒有機會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一直等到今日,陳素娘還沒找到機會開口,孩子便被生生踹了出來。
里正惋惜地搖了搖頭,深深嘆了一口氣道:“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走到高定褔身旁,安慰道:“定褔啊,孩子的事......隨緣吧,地上涼,你先起來再說。”
說著,他伸手想要把高定褔扶起來。
誰料高定褔避開了他的手,轉過來哽咽著給他道:“里正叔,這孩子是被人害死的,今日我一定要把話說完再起來。”
郭氏聽了,扶著堂屋的門,色厲內荏道:“你可把話給我說清楚了!誰害了你孩子?!他明明就是自己福薄才自己從肚子里掉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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