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慈悄悄往商行川那邊挪了兩步。
奴婢太監們都排成一列進了地宮,姜慈拽了拽商行川的袖子,示意跟上去。
他們兩個都沒說話,只是沉默著跟了上去,但其實前面的宮女太監們也無暇顧忌他們兩個,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把腰彎的極低,要不是他們顯然很熟悉地宮的路,這走幾步估計得摔死。
楊嬤嬤走在最前,蔣公公走在最后,他低聲道:“殿下小心腳下,今日下雨,入口處有些潮濕。”
商行川略一頷首。
隊伍里的人穿過長長的墓道,墓道狹窄,只能容一人通行,兩邊都鑲嵌著夜明珠,但是由于墓道里太黑,夜明珠雖然是擱一段路就有一顆,但能見度還是很低,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那些宮女太監們更是一點夜明珠的光亮也沾不到。
墓道比姜慈想象的要長許多許多,她都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只是眼睛已經逐漸適應了這種低亮度時,前面的隊伍停了下來。
停下來之后,姜慈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她自認聞過許多種味道,尸水的味道更是比這刺鼻的多,但地宮里的味道更多的是難以形容,它像是千百種食物腐爛后,又和泥土、經久滴水的石壁混合在一起,又臭又爛,簡直令人難以呼吸。
接下來又是七繞八繞,終于到了先皇的寢殿門口。
——活的皇帝有寢殿,先皇也有。
并且寢殿是和先皇在世時一模一樣的,靠里的位置仍然是一張床,只是那床上沒有人罷了,宮女們將那些已經有了餿壞味道的美味佳肴依次擺在了桌子上,每擺一道菜,便要報一遍菜名,待全部都放完了之后,再全部跪下,雙手伏地道:“請先皇用膳!”
四周安安靜靜,一絲風也吹不進來,人很多,但半點人氣都沒有,姜慈看著她們恭恭敬敬的對著一個空桌子說話,只覺毛骨悚然。
楊嬤嬤緊緊繃著面皮,以一種挑剔的尖厲目光掃視著寢宮里的每一寸,隨后,眼睛忽的一突,“今日是誰給先皇暖被的?!”
姜慈發現楊嬤嬤的情緒相當之極端,她就像一只易怒的皮球。
但是,沒有人說話。
宮女太監們還是保持著跪伏的姿勢,沒有人動彈。
楊嬤嬤又挑剔了幾處地方,這時也約莫過了一刻多鐘了,宮女們就跟上了發條似的,機械而僵硬的說:“先皇今日用的很香——“
”先皇喜歡這道八寶鴨——“
姜慈默默離商行川又近了一點,后者抿了抿唇角,拉著她的袖子,安撫似的稍稍拍了拍她的手臂。
楊嬤嬤面色稍緩,點了點頭,說:“先皇用過了飯,看些歌舞再休息吧。”
那些宮女們又爬起來,再又跪地道:”請先皇允奴婢獻舞。“
接著其中八個人就開始站在了屋子中央,也沒有配樂,開始跳舞了。
她們跳舞的時候,楊嬤嬤就站在邊上,以一種挑剔的目光審視著她們。
而那些宮女們,動作也是絕對出不了錯的,畢竟這二十幾年來,都是一模一樣的動作和神態。
她們跳舞的空當,蔣公公便道:”殿下,奴才帶您去看看失竊的墓室吧。“
說完,便帶著他們往寢殿外走去,
姜慈終于輕輕呼出一口氣來,走到一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過頭來,宮女們還在跳舞。
像是上了發條的人偶。
失竊的墓室離寢宮并不遠,稍走幾步便到了,這個墓室不大,擺著幾個架子,架子上的都是些先皇生前喜歡的古玩字畫一類東西,蔣公公指著架子上的幾個空格,道:“總共是丟了三樣東西,一個琉璃瓶、一個琺瑯酒壺,還有一方先皇生前用過的澄泥硯。"
商行川道:”墓室并未毀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又皆有陵兵大營……那些宮女們每日都要擦洗這里?”
的確,這里干干凈凈,看得出來是每天都會擦洗的,若是真有賊人,其實不得不說,宮女們的嫌疑最大。
但又有個問題,守陵宮女們一生都無法出去,也無法和外界有任何接觸,她們偷了東西也運不出去,就哪怕是運出去了,換來了錢財,也沒地方花。
蔣公公拱手道:“宮女太監們每日照顧先皇飲食起居、祭祀灑掃、這里和其他幾個墓室每日都得是干干凈凈的。”
太干凈了,便沒了痕跡。
商行川蹙著眉,將架子上的其他幾樣東西取下來看了看,這個墓室的墻上是宮燈,相對來講要亮一點,幾幅字畫掛在墻上,但因為年歲實在太長,雖然涂了防蟲防腐的藥水,還還是發黃很嚴重。
這時,寢宮那邊隱隱傳來腳步聲,蔣公公道:“這……奴才得過去一下了,煩請殿下稍等片刻。”
說罷,蔣公公弓著腰,又出去了。
墓室內只剩下他們兩個,姜慈隱約聽見外面又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音,聽著像是在唱戲,只是那調子五音不全的,更像鬼叫。
她不由得嘆了口氣,道:“陪一個死人演戲。”
商行川道:“守陵宮女終生不能離開皇陵,除非大赦天下,特許她們回家,或是下一任新皇登基。”
下一任新皇登基,其實一般是因為這一任皇帝死了,那么這個前前任皇帝身邊就不需要守陵宮女了。
但一般到了那個時候,宮女們也都已經老的離不開了。
商行川拿起架子上的一個筆洗看了看,又放了回去,“這些都是真的。”
他沒明說,但姜慈懂了他的意思。
從這個地方的嚴密程度來看,東西丟了但墓室一點損壞都沒有,最大可能是宮女太監們監守自盜,如果真的有心的話,大可以把真品掉包,留個贗品放在架子上,反正這里是皇陵,幾年都未必來一個人。
但這都二十年了,這些架子上的東西還是日日擺在這里。
有方便又安全獲取財物的方式,何必明晃晃的偷呢?
姜慈又想到一件事,道:“先皇去世至今應該有二十幾年了,我怎么瞧著有些宮女太監特別年輕?難不成是從宮里被罰過來的?”
商行川說:“皇陵的守陵宮女太監是有定數的,若是少了人,便要想辦法補上。”
外頭咿咿呀呀的聲音一陣比一陣大,仔細聽起來,更像是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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