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
雷澤眸光落到她手上，隱約聞到了一絲古怪的氣味。
他很少主動去探查少女身上的東西，所以站在原地等著她揭曉答案。
葉瀾打開蓋子，瞬間里頭的藥香四溢，充斥滿了整個屋子，“這或許有助于修復魂魄，云霆他……現在怎么樣了？”
盡管只過了兩天，魂魄碎片即便是神力滋養怕也沒那么快，可天天對著心上人的臉，她很難做到不去在意。
于是在安頓好以后就開始想辦法幫助蕭云霆恢復。
雷澤盯著碗里黑乎乎的液體，輕易就分辨清了其中的成分，“這是你行李箱特地帶過來的植物？”
還是昨天一落地就吩咐人去搜羅的。
當時他就在旁邊看著，少女很仔細地檢查了每一株植物。
沒想到是給這具皮囊使用的。
“嗯。”葉瀾微微頷首，給他解釋起了人類脆弱的軀體億萬年來發明的各種延緩病痛的辦法，“煉藥是具備靈力的修士才懂的法門，效果會比普通中藥好，且完全無副作用。”
這話全然是謙虛了。
全世界都知道葉瀾是醫仙的傳世弟子，是正兒八經繼承了衣缽的，醫術更是舉世無雙，青出于藍，多少人為了得到她的一帖藥高價進行懸賞，又有多少國家首腦因她的醫術將整個玄宗奉為上賓，輕易不敢得罪。
玄宗族長這四個字，曾幾何時是全球出了名的活招牌。
可現在她捧著藥上門，還得一一說明功效勸著眼前的人服用。
所幸的是，雷澤只是好奇，聽完她的話沒有猶豫就將藥一飲而盡。
靈藥入體，瞬間滋潤了整具身體的經脈血氣，竟還真讓潛藏在意識深處的蕭云霆得到了一絲恢復。
“不錯。”他開口認可了藥效。
葉瀾眼眸亮了一瞬，雖然制作過程有些繁瑣，但還是道：“那這段時間有空我多熬點。”
聞言，雷澤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只是遞還給藥碗時瞥見她被燙紅的指尖，眼神頓了頓，突然低聲問道：“你比他強很多，不覺得他是一個累贅嗎？”
在他的觀念里，皮囊并無男女之分，靈魂強弱才是本質的區別。
像葉瀾這種能夠進入他識海的人類少之又少，即便蕭云霆也不算太差，可修煉天賦跟天資跟少女是不能相提并論的。
累贅。
這兩個字安在蕭云霆身上的時候，葉瀾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勾起唇角垂眸笑道：“您可能不清楚，人類除了天生源自于靈魂的強大，還有憑借著后天的頑強在成長的。我不過是被選中的人，他才是一步步從最低處往上攀爬的。”
“而且這次他是身為戰友所受傷的，我焉有嫌棄他的道理。”
從相遇相識至今，蕭云霆給予她的關心與愛護不勝枚舉。
他們是情侶，也是能夠將后背托付給對方的戰友。
剛從長眠中蘇醒的雷澤還尚且不能體會到這種復雜的情感，只是從少女講述過程中，眉宇透露的溫柔看出她極為重視蕭云霆。
默然幾秒后，他抬手熄滅了屋內的燈。
葉瀾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一陣陰風吹過，一抹熟悉的氣息出現在客廳里。
“得益于你的藥，他現在可以脫離我而存在，但時間不能太久，你可以跟他說說話。”雷澤說完話，自顧自就上樓了。
屋子里光線昏暗，只有客廳落地窗有月光薄薄一層灑落下來，斜斜照在地板上。
虛空中有一道影子盤腿坐在光影里，周身縈繞著淡淡死氣。
正是蕭云霆的殘魂。
一魂。
葉瀾曾經見過很多病體殘軀，靈魂的消亡，可平生頭一回因為一道魂魄的虛弱感到心臟絞痛。
她向前走去，卻只停在了月光的暗影之下。
殘魂太過虛弱，生人陽氣太重，靠太近的話會傷害到魂體。
蕭云霆以手掐訣，仍在運轉體內功法一刻都不敢停歇，感覺到有人靠近，這才睜開眼睛。
看到少女那一刻，他微微一怔。
“葉瀾……”
聽到對方隔著陰陽界線，顯得十分幽遠的聲音，葉瀾抿了抿唇，嘴角扯出了一抹笑。
“恢復速度很快，應該再過不久你就能好了。”她沒有給出確切的時間，因為不清楚強大神力修復下，依舊虛弱至此的魂體到底當初是受了多大的重創，在雷澤庇佑下又能恢復成什么樣。
蕭云霆也假裝聽不懂，只是專注望著她，點了點頭，“不用擔心，要照顧好自己。”
“嗯，我會的。”葉瀾面上始終帶著笑容，又說起了如今的情況，一如平時他們在一塊商量事情。
二樓落地窗前，平靜注視著窗外的雷澤目光注視著的，卻是樓下客廳里的一幕。
以月華為交界線，一對男女陰陽相隔。
少女立在暗影當中，臉上不復以往的清冷，而是淺淡的笑，與男人說話時眼角眉梢都透著柔和，像春天樹梢間掛著的積雪融化，又如山澗里萬物復蘇時吹過的一縷清風。
而她負在背后的手分明緊握成了拳頭。
直到月光一寸寸挪移，逼近她的腳下，月影中的魂體開始變得稀薄，他聽到少女輕輕說了句，“你該回去了。”
于是，客廳里陷入了沉默。
蕭云霆從始至終眸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專注又認真，聞言，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我會很快回來。”
“嗯，我信你。”葉瀾毫不猶豫地點頭，也表明了自己不會放棄他的決心。
一陣陰風吹過，揚起了屋內的紗簾。
簾子落下時，蕭云霆也不見了。
這一晚離開時，雷澤下了樓，卻看見少女站在玄關處，仰頭望著他。
一如在浩航宇宙的初始，一片蒼茫的識海當中，少女枯守無盡歲月終于用佛經念力喚醒了他。
她仰頭，問人類該如何贖罪。
而現在，她亦是問了一個只有他知道的問題。
“那一晚，他到底經歷了什么？”
少女何其聰明，只是看了一眼魂魄修復的進度就推測出了諸多細節。
雷澤垂眸俯視，對上她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忽而心生好奇，決定不幫蕭云霆保守秘密。
“他不僅與地表中的神力對抗，還妄圖擋下天雷，沒有煙消云散已經是造化了。”
聽到答案，葉瀾抿了抿唇，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才告辭轉身離去。
只是出門時不小心絆了一下門檻，桌上的藥碗也不記得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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