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某酒肆內。
御史倪文煥,正與兩名中年男人對飲,其中一人看著街頭一些太監和士兵,他呵呵笑道:“倪御史,看來咱們這位天子,確實想要有一番作為,他與前面幾位先帝都不同。”
“呵呵——”
倪文煥飲了一杯酒,呵呵笑道:“年少氣盛耳。”
聞言,另外倆人皆是一愣,然后很快配合的換了話題,說一些有的沒的,但是倪文煥卻不時看看街上的情景。
大雪彌漫,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這些年,哪一年冬天不會下大雪?
去年下了,今年下了。
明年......難道就不會下嗎?
今年皇帝能夠開設粥場,設置棚戶區,明年他還能繼續嗎,后年呢,大后年呢......只是,看著眼前皇帝的做法,他心里卻燃起不好的念頭。
今日早朝時,皇帝因為下雪,直接宣布罷朝三日。
同時要求各部官員,到街上看看。
看看有沒有受災的百姓。
而他,此時來此飲酒,其實也是順便完成皇帝下達的指令。
突然——
就在倪文煥愣神間,街上又多了一些人,這些人倪文煥是認識的,他們是朝廷的一些底層官員,還有京城衙門的人。
“兩位!”
倪文煥飲完杯中酒,當即起身拱手道:“今日咱們就到此,改日倪某另請二位。”
說完話,也不管倆人是否同意,他已經快步離開雅間,不大一會兒功夫,就看到他已經來到樓下街道上。
到了街上,倪文煥與其他官員一道,都忙著去幫助那些乞討的乞丐,或是掏出一些散碎銀錢,或是從官兵手里拿出一些吃食,衣物。
雅間里的倆人,莫名的嘆息道:
“大明中興有望矣!”
說著,其中年長的那位,眉頭一皺然后笑著說道:“皇帝親自賑濟百姓,咱們理當效仿......”說著也是起身,然后對身邊那人高興的說道:“咱們現在就回保定府。”
“二哥,咱們這才剛到京師。”
“現在跑回去作甚?”
被喚作二哥的人,沒好氣的道:“這場大雪,京師有人受災,咱們保定府,難道就沒有人受災嗎?”
聞言,那個年輕一些的人頓時了然。
......
城西棚戶區。
“都安排得如何了?”
王承恩來到一個帳篷外面,跟幾個小太監說話。
“大監放心!”
一個小太監肯定的說道:“西城的乞丐,基本上都已經集中到了這里,一共三百四十九人。”
“嗯!”
聽完小太監的匯報,王承恩很滿意,臨走前提醒道:“天氣寒冷,多煮些粥,濃稠一些......”說著,他想了想,又補充說道:“派粥的時候,記得加個炭爐,一定讓大家喝到熱粥。”
“是!”
幾個小太監齊聲應道。
巡視完城西棚戶區,王承恩這才滿意的朝紫禁城而去。
......
乾清宮。
太監們在屋里放了一個火盆,朱由檢就在一旁批閱內閣送上來的奏折,雖然他下令罷朝三日,但他是皇帝,卻不能真的就躺平放假。
“入冬之后,逆賊遁入山林......”朱由檢隨手翻看道一份從陜西送上來的奏章,上面大致說的是,高迎祥自起兵之后,不斷騷擾州縣,不過隨著進入寒冬,叛軍躲進了山林之中。
陜西方面得意喘息。
不過,奏章上也提到,因為連年干旱,現在陜北各地,災民遍地,希望朝廷盡早撥付賑災錢糧,以免更多流民加入叛軍的隊伍。
看著這樣的奏報,朱由檢只感覺腦門兒疼。
明末天災人禍不斷,尤其是以陜西最為嚴重。
這事兒當然也不能全怪百姓。
沒辦法,老百姓吃不上飯,他們只能鋌而走險。
他登基之前,曾讓王承恩派幾個人去陜西開設番薯粉作坊,但是前不久作坊派人回來稟報說,災民太多,他們這幾個月生產的番薯粉,根本照顧不了那么多的災民。
據說有好幾次,因為分發完番薯粉,但是卻還有一些百姓沒有得到番薯粉,于是他們就集體沖進作坊打砸搶。
最后還是當地府衙出兵鎮壓,才得以緩解。
好愁人啊。
朱由檢看著這些奏折,腦子嗡嗡作響。
就在他愁眉苦臉的時候,王承恩匆匆從外面回來。
“稟皇爺!”
王承恩躬身說道:“城內的災民已經全部集中,東西南北四處粥場棚戶區全部住滿,共計收容災民三千一百六十八人。”
聽到這個數字,朱由檢心中嘆息。
這可是大明的京師。
天子腳下,都有這么多的災民。
只是因為下了一場大雪。
那整個大明王朝,又該有多少災民呢?
“大雪過后,粥場棚戶區不必取消......”朱由檢放下奏折嘆息說道:“很快就到年關了,讓百姓們過一個好年。”
“錢不夠,就從內帑當中出。”
“用完了,朕再讓戶部調撥。”
如果只是解決這幾天下雪,大雪過后,這些百姓的生活,依然還是無法改變。
朕先養著吧。
當然——
朱由檢也不會一直這樣養下去,如果一直這樣養下去,不但幫不了這些百姓,反而會害了他們,讓他們從此躺平,覺得皇帝供養他們衣食住行是天經地義的。
再說了,朕也沒有那么錢來供養他們。
“那些官員......”朱由檢看向王承恩,問道:“他們可有賑濟災民?”
皇帝都拿出內帑來賑濟災民,朱由檢想看看這些朝廷官員,到底有沒有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回皇爺!”
王承恩道:“戶部命人在城中也開設了幾處粥場......”說著他有些無奈的微微搖頭,道:“但是百姓基本上更愿意去城外的棚戶區。”
“為何?”朱由檢有些好奇的問。
“戶部的粥場,那些粥都是清湯寡水......而且......”王承恩嘆息說道:“到了百姓手里,更是冰涼刺骨。”
“呵呵——”
朱由檢聞言,無奈冷笑。
都在給朕做表面功夫。
“你去跟戶部的人說一聲,戶部開設的粥場都撤了吧......”朱由檢說著,語氣變得嚴肅了一些,道:“讓他們直接給朕撥付五十萬兩銀子,這粥場朕自己開。”
反正朕已經開設了粥場,這戶部的人,只是做做樣子。
朱由檢可不會隨了他們的心愿。
與其讓你們這樣陽奉陰違,那你們還是別開了。
“是!”
王承恩聞言,當即應諾道:“奴婢這就去辦。”
朱由檢并未阻攔。
待王承恩離開后,朱由檢才有些無奈的仰天長嘆。
治大國如烹小鮮,何其難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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