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春秋小領主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夸的人2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夸的人2

    趙武說的話前言不搭后語,但齊策明白了,他順勢補充:“從甲氏走陸路,還不夠快的,不如挑選精兵,直接坐上衛國的戰船,再到甲氏匯合趙氏戰船……”

    田蘇是陰謀家,他也聽懂了趙武的話,擔心的問了一句:“有把握嗎?”

    趙武搖了搖頭,誠懇的回答:“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于是,晉國的大軍開始撤退,齊國國君順利的逃入邾國,緊接著通過邾國返回國內……

    趙武的軍隊回國途中,途徑魯國國都,魯國國君盛情款待趙武,這次,魯國人出的力少,在戰場上只是扮演了一個打醬油的角色,事后卻獲得了大片的土地以及遠遠超出他們預計的戰俘數量,魯襄公非常開心,他盛情款待晉國軍隊,態度可謂前所未有的謙恭。招待趙武的宴席上,魯襄公命人唱頌詩經中的《召南.野有死麋》,其詩詞為:

    “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

    林有樸樕,野有死麋,白茅純束,有女如玉。

    舒而脫脫兮!無撼我帨兮!無使尨也吠!”

    這首詩歌中最后三句,描寫親熱時女子發出的斷斷續續的三句請求的話:‘慢著點輕著來!’‘別掀動我的圍腰!’‘不要惹得狗叫’——魯國這是以男女之情比喻邦交關系,用青春女子的婉轉求告表示魯國對于晉國“行‘妾婦之道’”。意思是:你們晉國大邦應該以仁義撫慰我們諸侯小國,對我們溫柔點。

    面對魯國的謙恭,趙武賦了一首《棠棣》,意思是:咱們還是以兄弟相安吧。

    由此,魯國君臣大為感激趙武,招待會結束之后,三桓出面,鄭重拜謝趙武,執政叔孫豹開口頌揚說:“武子真是仁義呀,對我們魯國關懷備至,簡直讓我們魯國不知道該如何感激……”

    趙武正在跟田蘇與齊策竊竊私語,聽到叔孫豹的頌揚,趙武打斷對方的話,滿臉的不高興:“誰說我仁義了,我那么兇惡的一個人,怎么會仁義?衛國殺了我三百戎卒,我斬殺了衛國貴族三百家;齊國斬殺了兩千晉國士兵,我斬殺了齊國士卒超過五萬,我這樣兇惡的人,也能算是仁義嗎?”

    叔孫豹咳嗽一聲,義正言辭:“古之賢人常說‘忠、孝、仁、禮、慈愛’,所謂的‘忠’就是履行自己的職責,做事符合自己本身的身份(職業)。晉國是大國,是我們的霸主,盟約說‘大毋侵小’,您作為晉國副帥,幫助我們這些弱小者,維護了我們的尊嚴,履行了自己的職責。

    此外,你忠于自己的國君,嚴格履行自己的職責,從不牽扯晉國卿大夫之間的內斗,這實在是忠誠的楷模……

    所謂‘孝’,您以弱冠擔當起趙氏復興的任務,從一點一滴做起,使得趙氏家業能夠重新崛起,對得起祖宗,對得起后裔,這就是最大的孝。

    所謂‘禮’,您任職多年來,從不逾越自己的本分,堅持按照春秋規則對待自己的上司與部下,對待我們列國也總是謙恭,遵守禮儀接待;至于‘仁’——所謂內外有別,武子您是百戰百勝的將領,殺場上認真對待自己的敵人,這是你的‘忠’,不是你的兇惡;是你的‘禮’,是你遵守為臣之道,是你在履行晉國副帥的職責,我怎么敢用兇惡來指責你?

    武子你征戰殺場這么多年,連我魯國的百姓都知道,跟著趙武子戰斗,從來不會吃虧,事后的戰利品分割,你總是用功勞大小作為標準,這不就是你的‘禮’與‘仁’嗎?

    至于趙武子你對待自己 對待自己的奴隸,對待自己的臣屬,那也是充滿‘仁’啊,我們魯國就是因為你趙武子的仁義,得以僥幸避過滅國的災難,也因此獲得在齊國面前直起腰來大聲說話的機會,全是因為趙武子你的仁慈啊,今后寡君還要多仰仗你的仁慈,才能夠使我魯國得以立足。”

    叔孫豹是誰,是第一個評論“不朽”的人,他確定的“不朽”的標準是中華民族最終的“不朽”標準。此刻得到叔孫豹如此高的評價,趙武子心中沒有覺得特別高興,他只是覺得奇怪,莫非叔孫豹也是一個穿越人士,他比孔夫子提前數年談到了“忠、孝、仁、禮”。

    趙武子斜著眼睛看了叔孫豹半天,沒發覺叔孫豹臉上的表情有什么異樣,而對面的叔孫豹看到趙武這番模樣,以為這是不勝惶恐的態度,他心中還直感慨:“不驕不躁,趙武子,大仁也!”

    其實,是趙武誤會了,在現代社會,中山國出土的青銅器銘文里,用它的鳥篆文字,銘文都是“天命、忠、孝、仁、禮、慈愛”之類不合時宜的東西。這說明,在春秋時代已經有了“忠、孝、仁、禮”的說法,孔夫子不過是總結了春秋時代的主流觀念。

    據說,趙武靈王滅中山國前,派偵察員刺探中山,回來之后這樣描述中山王:“中山王喜歡跟知識分子交朋友,見到讀書人就平等行禮。他經常送溫暖下鄉,到窮巷陋房里拜訪離退休的老教授,問寒問暖。至于那些找不到工作的穴居之士(大約相當于現在的專家教授,亦即:專門對領導的主張進行學術性贊賞,及‘職業舉手同意者’),也都奉為上賓,簡直就像侍奉爹一樣侍奉他們。”

    史書記載,趙武靈王聽到偵察者如此說,大驚失色,感慨說:“完啦,這不是賢君嗎,這樣的賢君,我肯定打不過他了。”

    偵察員說:“不然。以我之見,中山王喜歡讓專家教授營造自己喜歡的輿論氛圍,并召到朝堂上奉為顯貴,他已經不知道事情的真假,只知道沉醉于自己制造的虛假氣氛當中,結果將士們就沒有激情在外殺敵。

    他上尊那些聽他話、幫他編造事實的學專家者,那么農夫就不肯老老實實修理地球,都想著酸文假醋地跟學者學習拍馬屁,說一些虛假頌揚的話,農田于是荒怠了,國家就貧窮了。這樣的國家,不亡國才怪呢。您趕緊打它吧。”

    趙武靈王聽從了偵查員的建議,輕輕松松滅了中山國……

    此時的趙武不知道原來時空的玄虛,他盯著叔孫豹看了半天,沒發現任何異樣,便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叔孫豹以為我趙武從不參與家族爭斗,他錯了。

    告別魯國君臣后,趙武進入戚地,在孫林父的領地登上了戰船,逆流而上,向晉國進發——真實的歷史上,趙武父輩、叔叔舉家罹難,自幼幽閉山中,從他步入翻覆無定的政壇以后,人生驚濤駭浪,幾度榮辱起伏,僅僅四十歲的他突然厭倦了險惡的官場。

    歲月蹉跎,人生虛妄,這個年紀的趙武多想高翔遠引,羽化登升。但他一度擁有的絢爛夢想,卻建功太難——晉平公不是勵志圖精的開明君主,讒邪圖私的各家族同僚也不是他的知音。回首往事,他人生一場,蠅營狗茍,“蛆蟲相爭于糞土,滿頭白發來偏早,到手黃金去已多”。

    所以,趙武與齊國交戰后,大獲全勝的他面對范匄的私欲膨脹,極度心灰意懶地,同年冬天,再返回晉國途中他去河南溫縣冬祭了祖爺爺趙衰,此后便如垂死老人般,頹廢地消耗完了自己夢中寄客般的俗世生涯,不久帶著極度精神抑郁癥死去了。

    此時,整個中國正在經歷千年未有的大旱……

    此時,現在的趙武懷著一肚子陰謀,行進在歸國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