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海富和李玉鳳走進王衛東租的房子。
王海富對兒子怒目而視，而李玉鳳卻像是雙目含淚一樣幽怨的看著兒子。兩個人不用商量就用出了一硬一軟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的對敵手段。
兩個人走到炕邊低頭對黃桂英叫了一聲媽。
黃桂英側身躺著，臉對著墻根本不理會兩個人。
“你看你把你奶奶氣的！”王海富怒道。
“你怎么能這樣！”李玉鳳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這種父母對兒女的慣用手段對于王衛東一點作用都沒有，他根本就是無動于衷。
“偉大領袖教育我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難道讓我躺在家里吃你們的喝你們的，不勞而獲嗎？“王衛東反問道。
王海富和李玉鳳像是沒有聽見王衛東的問話一樣沒有做聲。
“再過幾個月秋天征兵的時候我去找工廠武裝部的人，我說什么也送你去當兵。”王海富說道。
這個時代當兵是年輕人趨之若鶩的事情，軍人的社會地位高，更重要的是退伍后國家要安排工作。
“我不去，我覺得賣菜挺好！”王衛東答道。
“你的意思非要你爸退休后讓你接班？”李玉鳳質問道。
躺在炕上的黃桂英瞬間睜大了眼睛，原來這兩天她錯怪了自己的寶貝孫子，原來王衛東就是想通過賣菜的方法逼他父親王海富退休后讓他接班。
不讓王衛東接班，王衛東就讓他的父母丟人！
“到部隊里面鍛煉幾年有什么不好？回來后工廠照樣給你安排工作！”王海富問道。
“我不去，在農村的幾年我在廣闊天地里已經鍛煉夠了，需要鍛煉的是我哥。”王衛東答道。
“你哥從小就沒有離開過家吃不了——”說到這里李玉鳳覺得自己失言了。
隨后的兩個小時無論父親的嚴厲呵斥和母親的哀求，王衛東都是無動于衷，為縣城的干部職工做好后勤服務的心毫不動搖。
王海富和李玉鳳垂頭喪氣的離開了，黃桂英想從炕上起來，可是四肢無力根本起不來。
已經絕食一整天了，老太太頭昏眼花根本沒有力氣。
“快扶我起來，給我做飯吃，都快餓死了！”黃桂英說道。
第二天起來王衛東照常做飯吃飯然后推車出去接菜。
進入菜市場的時候又看見已經為他占好位置等著他的老太太。
“衛東！”孔令光拎著裝雞蛋的籃子也出現了。
今天他還要擠在王衛東身邊賣雞蛋套出王衛東的底細。
王衛東向他點頭然后鋪好麻袋把老太太籃子里的西紅柿倒在麻袋上。每一天為了兩三毛錢老太太就早早的起來來回走十幾里路。
孔令光表現的很熱心手疾眼快的幫助王衛東往麻袋上擺菜。
王衛東擺好兩塊磚頭自己坐一塊讓孔令光坐一塊。
他遞給孔令光一個西紅柿，自己拿著一個黃色的西紅柿端詳著。
在后世的記憶里他小時候也吃過黃色的西紅柿，可是后來黃色的西紅柿慢慢消失了。而去更讓人惋惜的是西紅柿越來越難吃了。
王衛東咬了一口，西紅柿的汁一下子噴在他衣服上。
他毫不在意繼續大口的吃著。
孔令光一邊吃一邊含糊的說道：“今天你不要跑，咱們哥倆好好喝一頓，走的時候多買一個菜給你奶奶帶回去。”
“好啊，今天我請你！”王衛東豪爽的答道。
他對孔令光這個會說話會來事的同齡人很有好感。
王衛東一邊賣菜一邊和孔令光聊天。
孔令光吃完一個西紅柿又大模大樣的從西紅柿堆里拿起一個西紅柿吃起來。
不一會孔令光站起來說道：“你幫我看一會，我得找個地方撒泡尿！”
看來是兩個大西紅柿在他肚子里發生了作用。
王衛東沒有在意，接著賣菜。
突然一個枯瘦的人貼到他后背上。
王衛東急忙回頭看見剛才賣他西紅柿的老太太就站在他后面。
“大嬸，錢不是已經給你了嗎？”王衛東說道。
“小伙子，不是這件事！我在旁邊等了半天了，你要小心一點賣雞蛋那小子，他跟路口那個賣雞蛋的人是一伙的！我以前好幾次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說說笑笑！”老太太說道。
說到這里老太太轉身就走，她怕被孔令光看見報復她。
所謂的好人往往就意味著膽小怕事，一個人在農貿市場里欺行霸市按說根本不算什么，大家一同站出來那就是壞人怕好人。可是從古到今越來越沒有好人站出來，大家都等著別人當好人站出來。
越是這樣當好人就越沒有好下場。
像老太太這樣偷偷向王衛東報警已經很不錯了，市場里的其他人未必沒有看出來，可都是在冷眼旁觀。
在他們心里那天和王衛東打在一起壟斷農貿市場雞蛋生意的曲國昌反而更讓他們尊重。
道理很簡單，只有能夠傷害他們的人才能讓他們尊重，而好人不需要尊重，那樣的人都是用過了就可以扔的傻瓜。
“真臭啊！”孔令光回來坐在磚頭上說道。
公共廁所埋汰的讓人嘔吐，進去的人要閉上眼睛屏住呼吸。
王衛東側頭看著孔令光那張胖胖憨厚的臉，天真燦爛的笑容和純凈無邪的眼睛。
難道剛才老太太說的是真的，面前這小子和壟斷市場雞蛋生意的無賴曲國昌是一伙的。
“衛東，你應該多帶一件衣服，早上冷，多穿一點好。”孔令光體貼的說道。
王衛東的眼神愈發猶豫了，這樣一個好青年怎么會是壞人？
他接著賣菜，將近中午的時候菜就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他可以帶回家里和奶奶一起吃，頂多再送一些給房東孫有才家。
“走，去飯店！”既然他早晨答應請孔令光喝酒就要兌現。
一個溜肉片，一個小蔥拌豆腐，在七十年代請人喝酒這已經很有誠意了。
孔令光眼睛放光。他白賺了曲國昌給他的兩塊錢，王衛東反而請他喝酒。
他不會因此感謝王衛東而是在心里佩服自己的能耐，他孔令光就靠一張嘴和臉就能騙盡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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