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從姑獲鳥開始 > 第十一章 神怪與學者(完)
  圣沃森罵完就轉身離開了船長室,

  “圣沃森先生,你是接受過圣女王勛章的,你應該為此抱有責任和榮譽感。”

  安德烈言辭依舊古板。

  “主不在乎,我也不。”

  圣沃森重重摔了一下房門。

  ……

  空氣中血腥味彌漫,輪舵上趴著一具血跡斑斑的白骨。

  盡管勉強逃出了黑色暴雨,但船上各處依舊殘留著強腐蝕性的禍水。經受長達六分鐘的黑色暴雨,叫這艘由七千噸吃水的“埃德加”號(Edgar)改裝的龍旗大船傷痕累累。

  “錢督,弟兄們頂不住了,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依我看,我們可能是遭了黑茶潮。”

  徐龍司嘶啞著嗓子。

  錢勇昭目眥欲裂,卻遲遲不肯下令撤退。聯合艦隊的陣型已經被沖擊得七零八落,官府的新式水兵操練不久,又遭逢巨變,這時候下命令撤退,怕是自亂陣腳,一旦紅旗主力趁機殺到,聯合艦隊就有全軍覆沒的風險!

  過去南洋流傳種種傳說氣象,其中以天母過海作為詭異,黑茶潮最為兇險。號稱遇者無救,直到今天除了一個黑茶潮的名頭,南洋海員也對黑茶潮一無所知。今日種種,神也怪也。叫錢勇昭不禁懷疑,難道真是天命亡我?

  “錢督!錢督!”

  朱賁跳著腳大喊:“浪!浪!”

  他話沒說完,數米高的海浪拍在埃德加船上,甲板傾斜,海水滔天之際,數顆官兵的人頭憑空而起,連同數根桅桿一齊被斬斷。

  徐龍司抓住一根纜繩穩住身形,只覺眼前血光迸濺,緊跟著是劇痛,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口,入手濕漉漉軟塌塌,除了幾片破布,居然摸了一個空。

  染血的龍子大槍洞穿了徐龍司,在半空中一個回旋,挑落船上帆布,只聽撲棱棱一陣響,吃風的帆布獵獵落地,露出甲板上李閻的身型來。

  徐龍司盯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張口吐出數塊臟器碎片:“你,十娘,我……”

  李閻看也不看他,徑直走過,逼視著眼前的錢勇昭,眼中黑色漣漪逐漸平息。

  “你便是天保仔了?”

  錢勇昭面色沉著。

  李閻點點頭,龍子大槍倏忽飛起,槍尖先穿過對方胸口,又穿過提督大氅,血污以槍身為中心逐漸蔓延,槍頭戳入木板半尺多深。錢勇昭死時半跪半立,頭顱昂起,雙眼直視李閻,表情無喜無悲。

  在大槍攪碎錢勇昭心臟的那一刻,李閻胸口赫然一抽,好像有什么冰涼的東西鉆進了自己心肝一樣,但只有短短一瞬間。

  “您殺死了聯軍統領錢勇昭。”

  “您的必選閻浮事件進度大為提升。”

  “閻浮行走大人請注意,錢勇昭被海神鴉摩多鐘愛,你的所作所為已經引起了鴉摩多的注意。鴉摩多為南洋海域正神,請千萬注意安全。”

  李閻呼吸了一口冰涼的口氣,余光瞥見朱賁,他正拼命身體塞進木桶,只有屁股露在外面。

  李閻瞇了瞇眼,他本來想殺了朱賁了事,可想到又冒出一個勞什子鴉摩多,他又改變了注意。

  “朱總兵,你這樣死法,未免太窩囊了吧?”

  朱賁體若篩糠,好半天才從木桶里爬出來,義豕的確拿得起放得下,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天保龍頭饒命啊,天保龍頭饒命啊。你看在我們過去并肩作戰一起打紅毛鬼的份上,饒了我這條狗命吧。我跟十娘,那也是多年的故交啊。實在是官府威逼,我,我沒辦法啊。”

  他聲淚俱下,一抬頭,才發現李閻人已經不見了,只有遠遠一句話飄來:“你的人頭暫且寄在身上,我還會找你的。”

  海浪翻卷,李閻踏浪前行,中途又擊沉了幾艘鐵甲艦,眼見海上群艦望風逃遁,李閻暗想,自己或許是太過小心了。

  ……

  “魯奇卡!收拾一下,我們回廣州。魯奇卡?”

  圣沃森不知道從哪兒找出一頂禮帽待在頭上,遮住自己的禿腦瓜頂。

  “先,先生。”

  少年從角落里畏手畏腳地走出來,他頭上頂著一個木質的手提箱,小心翼翼地跨過地上腐爛的水兵白骨。:“你要小心點,剛才這里……”

  “把行李準備好,我們要離開這兒了,小混蛋。”

  圣沃森沒有注意到的是,一點殘存的禍水從桅桿上滑落,正砸在他的肩膀上。

  刺啦~

  “草!”

  圣沃森像是褲襠被人攥了一把似的尖叫起來,他連忙扯開糊爛的西裝,可肩膀還是潰爛了一大片。

  滴答~

  禍水沿著桅桿邊緣一滴一滴落在橡木甲板上,沒一會兒就把堅韌的橡木腐蝕出一個碗口大小的坑洞。

  “先生,您還好么先生?”

  魯奇卡也跟著尖叫起來,他打開手提箱,里面居然是粉紅色的血肉組織,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和玻璃器皿鑲嵌在血肉中。

  “醫用酒精,繃帶在哪兒啊。”

  魯奇卡翻找著。

  最初的劇痛過去,圣沃森回過神來,開始注意起地上弄傷自己的禍水,他蹲在坑前久久不語,活像個看秧苗的農漢。

  “魯奇卡,把hp試劑給我。”

  “哦哦,是,先生。”

  魯奇卡從手提箱里取出一只滴管交到圣沃森手中,沃森隨即把一滴無色的液體滴到坑中,沒一會兒,坑里的禍水沸騰起來,緊跟著,幾只指甲蓋大小的觸手怪物爭先恐后地從坑中爬出,但是沒走幾步就摔在地上,抽動了一陣子,就結成了灰白色的蛋白質硬塊。

  “啊哈~贊美我自己。”

  圣沃森干脆從魯奇卡手里奪過手提箱,自顧自挑弄了起來。

  忽然,魯奇卡無意中見到怒卷狂濤和烏云再次逼近自己這一邊,一瞬間感覺呼吸都凝固了。

  啪嗒。

  有人輕輕落在船尾板上。正落在魯奇卡面前。

  背后圣沃森依舊醉心研究,魯奇卡咽了一口唾沫,從腰上抽出一柄刺劍,對準了李閻。

  李閻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圣沃森,眼中黑色漣漪波動了好久,但居然毫無反應。

  “勞駕。”李閻說:“艦長室在哪兒?”

  “我不會告訴你的。”

  魯奇卡堅定地說。

  “左轉第一間,門上有金鸚鵡標志的就是了。”

  圣沃森隨口回答。

  “多謝。”

  魯奇卡瞠目結舌,但他沒有阻止眼前這個渾身血腥味的中國男子去艦長室的勇氣,只是捂著臉:“先生,這太惡劣了!他是刺客,他會殺了安德烈艦長的。”

  “所以呢?魯奇卡,死人有什么稀奇?我們只是搭他的船旅行作業,黑斯汀付過賬了。我救了你的命,你剛才沖上去的話,下場可能比被人踩了一腳的爛番茄還要慘。”

  “可你出賣了安德烈船長,他一路都照顧我們,可你卻出賣他。他是個好人。”

  “在智力低下的人眼里,劊子手也可能是好人,因為他不會隨地吐痰。安德烈就是那個不隨地吐痰的劊子手。而你就是那個智力低下的人。瞧瞧你,一個篤信騎士精神的印度剎帝利?簡直像一盤苦瓜鷹嘴豆亂燉一樣惡心。”

  “先生,你這么厭惡周圍的環境,那你為什么不去改變它呢?我認為你在逃避。你根本沒有勇氣面對現實。”

  “激將法對我沒用,我來告訴你,若干年后,那些專門給你們這些榆木腦袋上課的教室里會掛上我的畫像,下面寫著:贊美勇氣只是人類一廂情愿,世上只有我和真理永存不朽。”

  “先生,只有上帝不朽。而且上帝絕不會見死不救。”

  “好了,小家伙。”圣沃森不耐煩地站了起來:“我決定去救那個安德烈,但不是因為你的話,是因為剛才那個人對我的研究很重要。”

  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還有,上帝是個爛人,你最好別指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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