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柄夾起金蟾，放進孫大壯碗里。
“因為這蟾小時候就被割去了四腳，后來經過這寒潭水滋養，又重新長出來的，萬不存一，據說當年關圣刮骨療傷，胳膊上的肉都被剜掉了，就是吃了這蟾生出了新肌……”
“好小子，有孝心！”
孫大壯的心思開始活絡起來，也顧不得吃相，接連吃了五六只。
他卻忽略了驚蟄之后的蟾，正是劇毒的時候，一旦處理不當可是會死人的，更何況這蟾就故意沒有處理。
初時有點頭暈，他還以為是酒喝多了，等到他四肢麻木，心跳飛快的時候已經晚了。
“好……好你個小兔崽子……”孫大壯伸手摳著嗓子眼，想要吐出來，可他的呼吸已經越來越困難，最后癱軟在椅子上。
“王爺？”
陸柄跪下去用膝蓋頂住孫大壯的胸口，等朱厚熜點了點頭，便從懷中抽出一柄短劍，狠狠的刺入孫大壯的胸口。
等到孫大壯涼透了，陸柄才從他袖中翻出銀票，又搬來一塊石頭塞進衣服里，拖到露臺邊上推了下去。
噗通一聲，世上再無孫大壯。
看著俯身在欄桿上往下看的陸柄，才十一歲便有這般的果敢和縝密，這要是用好了，就是一把藏在袖子里的利刃啊，只是現在還太小了，還需要時間成長。
眼下，誰可堪當自己的劍呢？
孫大壯死了，可并沒有人在意孫大壯的死活，現在誰也顧不上他。
京城已經好幾個月沒有下雨了，坊間都在傳聞是正德皇帝失德，上天對蒼生的懲罰。
宮里的太監昨天都聽到了景陽鐘轟鳴，全都封上了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的做事，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因為點微不足道的小錯，去給正德皇帝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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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群人急匆匆的走在高墻中的深巷，正在掃地的太監趕緊無聲地退到墻邊跪倒。
楊廷和領頭下，打個噴嚏全天下都要抖三抖的八個人，無聲的踩著青石急匆匆的向坤寧宮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剛走出小巷，為首的楊廷和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走在最前面，其他人都被他擋在身后，一時也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么。
“楊閣老，怎么了？”谷大用壓低了聲音，向前湊近一步，可還是什么都沒有看見。
眼下坤寧宮門前站滿了人，既有王公，又有朝臣，甚至還有不少太監摻雜其中，那必然是有人走漏了風聲，將皇帝的臨終遺旨，給傳出去了才有這種場面。
身邊的三個閣臣，聽說皇上垂危的消息，便一直候在內閣不曾離開身邊半步，楊廷和回過頭，下垂的眼瞼遮不住他眼中的光，在那四個太監的臉上挨個停留一遍。
四個太監也明白楊廷和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假模作樣的看向身邊人，以期脫開自己的干系。
老練的掌印太監魏彬此時站到了楊廷和跟前：“閣老，誰走漏風聲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快啊！”
“好，回內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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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廷和當機立斷，那些跪在兩邊的小太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卻也明白他們目睹了內宦和外臣謀定繼位人選的過程，雖是無意，命運卻已經被左右。
在這皇宮中，地位低下的人猶如螻蟻，輕易便被踩死，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的死活。
就在八人剛消失在巷子口的時候，錦衣衛立刻便出現在了巷子兩頭。
內閣的人就聰明多了，八人回到內閣的時候人早就走的干干凈凈，偌大的內閣一個人都沒有，走在最后的張永便立刻關上了內閣的大門。
八人進入到內閣議事廳，依舊分左右落座。
事關重大，內閣中安靜異常，所有人均是眉頭緊皺，誰也沒有最先開口。
楊廷和心里清楚，當下無論選擇哪個來繼承大統，必然要司禮監宦官和太后的支持。
還好現在坤寧宮擠滿了人，全都是些貪功避罪之輩，要探聽新皇帝的人選，張太后那邊必然是亂糟糟一片，想來她現在連個商議的人都沒有，應該已經亂了分寸。
而這邊，為首的是掌印太監魏彬，早年跟隨劉瑾起來的，可以算正德皇帝身邊最親信的人之一。
谷大用是司禮監的掌事太監，雖然西廠已經被撤，但那些人卻還在他手下做事，而且確定繼位人選少不得司禮監的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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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張銳，現在掌管東廠，也是關鍵的人物。
最不顯眼的是張永，此人年歲已高，為人處處不惹耳目，但有勇有謀在太監中也算是為數不多的，當年劉瑾最為得勢的時候，就敢給劉瑾兩個黑眼圈，而偏偏劉瑾還不敢怎么樣。
魏彬終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打破安靜。
“諸位，如今天下有變，我等禍福間不容發之際，好歹你們說句話啊。”
張永低著頭，雙手抄在袖子里，挪動了一下屁股，算是回應。
張銳和谷大用緊張的看向魏彬，張了幾次嘴，卻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他們早年都是因為生活所迫才會進宮當太監，不過是有幸攀上了劉瑾，才得以在這深宮中出人頭地，讓他們溜須拍馬這個擅長，要替皇上搞個什么人，那自然也是做的滴水不漏，可是讓他們在這個問題上選擇。
那可是，難家的墳園立新墳——難死了。
無論是學識，還是政治眼光，他們都沒法跟對面的四個家伙比，因此也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對面。
對面的也都是老狐貍，楊廷和沒表態前，誰也不想多說半個字，到時候只需要附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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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楊廷和的身上。
“哦……”楊廷和老謀深算，呻吟片刻先說了幾句場面話，“我輩預聞，處之如倫序，則天下以安，中外同福。反是，則君等先受禍，次及我輩矣。”
這話說的好極了，跟一加一應該等于二一樣，不說一點也沒用吧，至少是一點用也沒有。
“楊閣老，都到這個時候了，您好歹拿個主意出來，該如何處之如倫序呀！”魏彬所說，便是其他四個太監心里所想。
楊廷和長考后長嘆道：“皇上不是已有交代，奏娘娘與閣下計較么？不如先問問太后那邊有什么想法，再議不遲！”
“好，我現在就去！”張銳立刻起身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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