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大明測字天師 > 第三百三十三章 垂死之問
  戰飛云雖比沈煉得到消息晚一點,但他一個人沒帶,直接騎馬出城,比東廠的布防還要早一些,并未受到阻礙。

  因此所有人里,他是第一個到達善堂的。

  善堂里到處都是被踢碎的瓦片和抓痕,戰飛云稍一遲疑間,就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厲吼聲。戰飛云立刻撥馬向那個方向沖去。

  當戰飛云趕到時,老道已經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遠處有一點光芒晃動。

  戰飛云從懷里掏出一個火折子,迎風晃亮,扔在老道的身邊,馬不停蹄,直沖而過。

  戰飛云知道,老道兇多吉少,他是舍命糾纏密使的,自己又不是大夫,不管老道此時是死是活,自己停下來都無濟于事,反而對不起老道。

  密使也聽到了馬蹄聲,他瞬間縮到一棵樹后。這黑暗之中,他斷定戰飛云離這么遠看不見自己,等他沖過去,自己再換個方向跑。

  想不到戰飛云沖到他附近,既不靠近,也不遠離,就在原地兜起了圈子。密使十分驚奇,他在干什么呢?

  戰飛云其實也是有苦自知。他和密使都有傷在身,但以之前兩次交手來看,自己單挑密使,幾乎沒有勝利的可能。

  所以他明明知道密使藏在哪里,卻不敢上前動手。自己生死倒是無所謂,但若是被密使打死,搶了馬逃走,那自己真是死不瞑目了。

  所以他耐心的等著援軍,再來一個人,只要再來一個人,不管是展宇還是安青月,兩人聯手,就有把握和密使拼個你死我活了。

  戰飛云一直兜圈子不走,密使十分焦急,他知道老道那一嗓子傳得很遠,鬼知道過一會兒會再跑來個什么玩意兒。

  要是來的是安青月和展宇,他還有機會,萬一跑來的是張無心,這兩人聯手,自己絕無勝利的可能。

  問題是戰飛云為何認準了這個地方不走呢,今日陰天,無星無月,他應該沒機會看到自己藏起來的呀?

  密使疑惑的靠著樹,無聊地看著樹皮上的紋路,考慮自己要不要冒險沖出去,還是繼續等戰飛云離開。畢竟和戰飛云打斗不是幾招就能分出勝負的。

  嗯?我為什么能看見樹皮上的紋路呢?這無星無月的黑夜,我連看自己的手都模糊啊。

  密使猛然注意到,自己的肩膀后面似乎在發著綠光,他揪起衣服看了一眼,頓時火冒三丈。

  老道不知道什么時候,在他肩膀后面抹上了磷粉!

  密使也是老江湖,他知道這是很多賊在夜里標記偷盜目標的方法,想不到老道這么多年不偷了,這東西還帶在身上!

  密使一把扯下上衣,扔在地上,沖著戰飛云沖過去。

  戰飛云一看密使已經發現了,知道自己裝不下去了,他一咬牙,跳下馬來,對著馬屁股狠狠拍了一掌。

  馬匹無緣無故挨了重重的一掌,長嘶一聲,落荒而逃,轉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密使想不到戰飛云反應如此之快,惱火至極:“媽的,你倒是夠機靈!”

  戰飛云冷冷道:“我這些年一直在抓捕各種罪犯,罪犯的心事,誰能有我更清楚。現在你沒馬可搶了,要逃只能先殺了我。”

  密使嘿嘿一笑:“你滾回到火折子那里去,我們各走各的!你還年輕,何必送死呢?”

  戰飛云昂然道:“你看見我這雙手套,還能說出這種話來,可見你在白蓮教中地位也不算高啊。”

  密使略一沉吟,淡然一笑:“原來如此,我還以為當年斬草除根了呢,想不到古家還有人留下啊。

  我早就認出這副手套了,只是以為寶物無主,落入他人之手了呢。想不到你居然是古家后人。”

  密使一面說著,一面眼睛四處看著,尋找逃走的機會,戰飛云雙掌一錯,攔住密使的去路。

  “既然知道我是古家后人,你還指望我貪生怕死,會放你從容離開嗎?

  你們那么想要這雙手套,今日殺死我,就可以拿走了!”

  密使古怪的看著戰飛云,忽然哈哈一笑,笑聲中整個人如鬼魅般劃過黑暗,一雙精鋼虎爪已經戴在手上,抓向戰飛云的咽喉。

  “原來你們到今天為止,還以為白蓮教抓走古家所有人,只是為了這根烏金絲做成的破手套?”

  戰飛云一愣,但此時也來不及多想,兩人拳來爪往,以快打快。

  因兩人的武器都接近于赤手空拳,主打的都是一個快,此時情急拼命,更是快到了極致。

  密使就像一條不叫的狗一樣,咬著牙死命搶攻,戰飛云卻是隨著出招連連大吼。他倒不是有李小龍的習慣,而是為了給隨時可能到來的援兵提供位置信息。

  而那邊東廠和蕭風的戰斗也已經進入了尾聲。

  張遠十分狡詐,他知道蕭風陣中有張無心和安青月這樣的高手,終究是攔不住的,所以一開始就讓人將火力對準了眾人騎的馬,還布置了弩箭和絆馬索。

  一番混戰之后,雙方沒什么死傷,因為畢竟東廠和錦衣衛之間也不敢下死手。但蕭風等人的馬卻都已經被砍殺殆盡,即使沖過了東廠的封堵,也只能步行了。

  張遠見目的已經達到,打個呼哨,將東廠番子們收攏起來,義憤填膺地大聲呼喊。

  “有了蕭大人撐腰,不但錦衣衛敢對東廠動刀,就連順天府的捕快都敢對東廠拔刀了!

  明天我倒要上奏萬歲,問問東廠是不是該裁撤了!”

  蕭風冷哼一聲:“隨你便!張無心,這些人里你輕功最好,你先跑,剩下的人不要分散,跟我一起!”

  張無心到善堂附近時,就看到了遠處還在微弱跳動的火光,他聽到善堂中已無動靜,直接奔著火光而去。

  老道躺在地上,張無心搭了一下脈搏,心里一沉,他從懷里掏出隨身帶著的傷藥,也不管多少,借著火光全都按在了老道的脖子上。然后抬頭望去。

  極遠處,也有一點火光,張無心放下老道,發足狂奔。到了跟前,才發現是戰飛云。

  他的雙臂、胸前同樣鮮血淋漓,但好在傷的不是脖子。

  戰飛云慘笑道:“張兄,在下無能,攔不住他,他剛走,往那個方向。

  你快點追,應該還能追上他。只要你追得緊,他就沒機會藏匿。等蕭大人帶人趕到,就能細細搜索了!”

  張無心點點頭,也不廢話,直接順著戰飛云指的方向追了下去。

  張無心的內力雖強,但畢竟有一條腿不利索,因此施展輕功時腳步聲更大。密使遠遠聽見,心里暗暗叫苦。

  他和老道拼了許久的輕功,又和戰飛云硬碰硬的過了上百招,此時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再也無法和張無心過招了。

  因此密使利用自己的先發優勢,拼命狂奔,不斷地變換方向。張無心在后面窮追不舍,他能遠遠地看見有人在跑,但天色太黑了,若隱若現的,一不小心就會跟丟。

  此時蕭風和安青月也已追到了老道處,老道身邊的火折子又燃起了一個新的,受傷較輕的戰飛云掙扎著回到了老道的身邊,正幫他壓著脖子。

  蕭風看著老道身上的血和脖子上的藥,臉色鐵青,安青月早已淚流滿面。

  雖然早已預料到老道兇多吉少,但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蕭風仍然覺得胸前像堵了團棉花一樣。

  他蹲下身來,看著老道慘白的臉,老道居然還在沖著他笑,只是笑容里,帶著不明不白的歉意和得意。

  老道的一只手垂在地上,一只手放在胸前,像是要掏出什么東西一樣。蕭風伸手探進他懷里,摸出了厚厚的一疊紙。

  蕭風把紙塞進懷里,沖著老道努力的笑了笑,淚水終究是沒能忍住,掉了下來。

  安青月小聲道:“把道長送回去吧,也許,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呢。”

  蕭風點點頭,對沈煉道:“把道長送回去,拿著我的腰牌去找黃錦,讓他把最好的御醫找來!戰飛云也受傷不輕,一起送回去吧。”

  沈煉點點頭,抬起了老道,老道此時卻張開嘴,似乎要說話,因為脖子被抓透了,因此說話帶著絲絲拉拉的聲音。

  蕭風低下頭去,把耳朵貼在老道的嘴邊,聽見老道極低極低的聲音:“我要去哪兒才能找到這個賣藥的?”

  蕭風一愣,老道這句話已經用盡了他積攢的所有力氣,說完就昏死過去了,沈煉趕緊帶人把老道抬走了。

  蕭風看向地下,在老道躺著的地方,地面上有一個用手指摳出來字,歪歪扭扭:“追”。

  蕭風平復激蕩的心情,蹲下來,借著安青月新點燃的火折子,仔細的看著這個“追”字。

  按常規,密使會逃到哪里,是他自己的事兒,別人沒法問。所以老道才會問,我去哪兒才能找到這個賣藥的。

  但即使如此,老道和密使非親非故,追捕密使的主要責任也不在他,他問的這個問題仍然屬于無效問題。

  即使上次戰飛云身負追捕密使的職責,蕭風也只能幫他測出密使和嚴世藩勾結,最終能否抓住,關鍵在于胭脂姐妹身上罷了。

  卻無法具體測出如何抓住,在哪里抓住。因為這種抓捕的關系,終究只是工作上的事兒,不能完全算是自己的事兒。

  現在想想,當時能算出那些信息,沒準還跟戰飛云與蕭家的歷史私仇有關系。

  但老道此時的測字身份卻極其微妙。他本來和密使毫無關系,但在今天,就在這個時刻,卻是關系最緊密的人。

  你都把老子殺了,還敢說跟老子沒關系嗎?

  老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你敢說你跟老子沒關系?你說,老子有沒有資格問?

  可蕭風卻無比希望他從這個字里看不出任何信息,因為越是那樣,越證明天書認為老道和密使關系不大。越是那樣,越證明老道不會死。

  因此當蕭風不由之主的開口時,安青月聽到了明顯的顫音,就像一個人在拼命忍著自己的淚水一樣。

  “‘追’字下為走,上為dui(這個字輸入法里沒有,是古字體,音同‘堆’),dui字有船帆之形,以dui而走,密使是要坐船逃走。”

  安青月一愣:“坐船?這里倒是離引河不遠,可引河那么長,他可能在任何位置上船啊,我們要去調集船只,巡查引河嗎?”

  蕭風搖搖頭:“從引河入運河沒有多遠,等我們通知了船只,要么船已走遠,要么他棄船登岸,我們都難以找尋。

  dui字為‘埠’之形,他一定是要在碼頭上船的。想來他要逃走的時間并沒有確定,所以無法精確的約定時間,讓船在河道中等著。

  而是措手不及之下,只能到平時就預留了船只的船埠碼頭上船。引河上有兩個船埠,我們倆各去一個!”

  安青月略一猶豫:“密使的武功極高,咱倆在一起尚且難保獲勝,若是分開,當真遇上了……”

  蕭風指了指剩下的二十幾人,包括錦衣衛和順天府的捕快:“你我各帶一半人。

  密使也是人,他本來就有內傷,今天和老道跑了許久,又和戰飛云打得死去活來的,我就不信他還能打!”

  安青月答應一聲剛要走,蕭風忽然叫住她,猶豫了一下。

  “若到船埠附近時,見只有他一人,便動手,若有三人,便趕緊回來。”

  安青月瞪大眼睛看著蕭風,蕭風靠近她低聲說:“dui字有兩口相連之形,很可能是有兩人接應他。

  若我沒猜錯,兩口相連,應該就是胭脂姐妹。這姐妹倆,敵我難分,我也說不好她們會不會真心幫密使。

  但切記不可冒險,若有三個人,立刻撤退,回來找到張無心再繼續追!”

  安青月瞪著眼睛,一副不服氣的表情,蕭風大怒。

  “老道生死未卜,你要讓我一晚上失去兩個朋友嗎?”

  安青月眼圈一紅,低下頭去:“我知道了,我聽你的。”

  沈煉帶人抬著老道,扶著戰飛云,一路向京城走來,快到城門處,沈煉忽然臉色一變。

  “城里起火了?還不是一處!怎么會同時這么多處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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