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大明不愿因罪興兵,令草原生民遭難,便給你部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
只需你部鄂齊爾圖遣長子來我大明,攜鄂齊爾圖道歉信向犧牲將士的家屬賠禮謝罪,并在我大明為質十年,雙方即可重修友好。
望你部珍重此機會,若有不服,將來開戰,我大明必讓你部在草原上除名!”
說到底,大明還是要些面子的,便沒有在問責的圣旨中寫明“十倍賠償”,只以“賠禮謝罪”替代——這事得由黃宗羲這位使者來說明。
至于說和碩特部一軟到底的情況,或者說,等將來大明有功夫打和碩特部了該挑什么借口,朱媺娖與眾軍機大臣也考慮過。
那便是送來大明為質的鄂齊爾圖長子回去繼承和碩特部首領之位。
聽著似乎沒什么,但里面實際大有講究。
首先,質子在大明十年,朝廷會派人教導他,讓他心中親近、仰慕、敬畏大明,絕不會生出與大明為敵之心,甚至想要帶著和碩特部直接歸順大明。
以大明如今的種種生產建設“奇跡”,要做到這點并不難。
其次,不管鄂齊爾圖原本心中是否想要這個長子繼承汗位(草原部落,如果有選擇,一般習慣幼子,或是年齡較小的兒子,繼承主位),大明送質子回去強勢接替汗位,都會惹得和碩特部勢力不滿。
其一,是因為質子離開十年,在和碩特部肯定沒有多少勢力,必須得受大明支持(掌控),才能坐穩汗位。
其二,和碩特部肯定有原本更適合繼承汗位的人,因被質子搶了汗位而心生怨恨。
這樣一來,到時候和碩特部要么發生內亂,質子汗向大明求援;要么質子被殺,讓大明有理由出兵問罪;要么就是質子順利掌握和碩特部,親近大明,乃至歸順大明。
總之,此番大明問罪和碩特部提的條件看似簡單,實則暗藏玄機。
當然,最可能的情況是,大明用不到質子——倘若鄂齊爾圖明年聯合瓦剌其他部落及固始汗進犯,那大明以后直接滅了他們就是了。
鄂齊爾圖雖然在黃風口一戰中被打怕了,可聽大明竟然讓他遣子為質,并讓他寫道歉信,還是炸了。
他勐地站起來,一手提著銀酒壺指向黃宗羲,厲喝道:“居然讓本汗道歉,還遣子為質,真當我瓦剌怕了你大明嗎?!”
鄂齊爾圖到底是瓦剌的盟主之一,基本的心機還是有的。
他這看似憤怒的一句問話,其實藏著很大的陷阱——他言語中說的是瓦剌,而非和碩特部。
倘若黃宗羲順著他的話,說類似于“瓦剌也不過塞北蠻夷,我大明滅之如屠狗”之類的話,那么和碩特部就可以將這話傳給其他瓦剌部落知曉,增加各部對大明的敵意,以促成來年聯合進犯大明之事。
….黃宗羲來出使前,鴻廬寺就有專門的團隊,為他研究了出使和碩特部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以及各種需要注意的地方。
因此,聽了鄂齊爾圖帶著陷阱的話,黃宗羲哈哈一笑,道:“鄂齊爾圖,你當自己是瓦剌汗王嗎?可惜你只是和碩特部的首領,瓦剌的兩位盟主之一而已。
本使也不怕告訴你,我大明已派出使者前往準格爾部。你要將整個瓦剌都帶著卷入與我大明的戰爭,卻是休想。
你現在唯一的選擇,便是老老實實接受問責,遣子為質,寫信向我大明罹難將士賠禮道歉!”
“氣死我了!”鄂齊爾圖面色脹紅,見大鍋里水已沸,卻沒有羊下鍋,便喊道:“來人,將這個明國使者扔大鍋里活煮了!”
汗帳侍衛聞聲,立即就要來捉黃宗羲。
黃宗羲雖然心中也暗呼玩脫了,可面上卻仍是一副凜然不懼的樣子。
畢力格等和碩特部前來聽議的貴族回過神來,忙紛紛勸阻——
“可汗息怒。”
“可汗,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如果我們殺了明國使者,傳出去怕是會有損我和碩特部聲譽啊。”
“不如先將明國使者帶下去,我等好好商議一番,再做決定。”
“···”
瓦剌諸部雖然相較蒙古諸部離大明更遠,受到神州文化影響小一些,但也只是相對而言,實際仍受到不少影響。
何況草原游牧部落確實也是講究信譽的,并非毫無規則的弱肉強食。
最主要的是,這些和碩特貴族都怕徹底激怒大明。
他們不清楚大明是否真的有上百萬張能那一營般的精銳軍隊,但即便只有二三十萬,大明若鐵了心要滅和碩特部,他們也會很難受。
在一眾貴族的勸解下,鄂齊爾圖終于冷靜下來,讓人將黃宗羲等大明使者帶了下去。
眾貴族則在汗帳中繼續商議。
畢力格道:“可汗,先前我們便計議好了,此番要麻痹明國人,等到聯合瓦剌諸部及您叔叔的事情成功,明年便能狠狠報復。
如果我們現在就殺了明國使者,即便明國不立即興兵來攻打,也會對我們嚴加防備,調遣大軍在甘肅等地備戰。
那樣一來,對于我們攻入明國內可是大大不利呀。”
“是呀,可汗。”另一名大貴族也勸道,“不如先答應明國人的要求,讓羅卜去大明,就當是歷練了。”
其實草原部落對遣子為質的事并不難接受,因為他們經常這么干,就跟春秋戰國時各國相互遣子為質差不多。
“道歉信本汗絕不寫!”鄂齊爾圖一手叉腰一手揮舞著道。
他這么說,其實等于是同意送長子羅卜到大明為質了。
眾貴族聽了一喜,再接再厲,繼續勸起來。
“這道歉信不用可汗寫,可以我寫。”畢力格道,“只是一封給明國人看的信而已,草原人又看不到,可汗不必在乎。”
….冷靜下來的鄂齊爾圖其實心里已經同意這一計議,但為了面子,他還是猶豫了一會兒,故作不滿地道:“那難道我們就這么便宜明國以及那個囂張的明使?”
聽到這里,畢力格知道鄂齊爾圖是想找個臺階下。
畢力格目光閃動,道:“這明使確實有些囂張了,言語之中居然視我和碩特部跟羊羔一般軟弱可欺。
既不好殺他,不如以我們需要商議賠禮道歉的事為由,讓他們等待一陣子,實則將他們送到天山北麓去放羊,讓他們吃一番苦頭。”
天山北麓可比天山南麓寒冷多了,不是常年生活在那里的人,想挺過兩三個月恐怕很難。
想到滿臉冷傲的黃宗羲在寒風雪地中凍得瑟瑟發抖的樣子,鄂齊爾圖心情竟然好了不少,當即笑道:“好,就送明使去天山北麓放羊!”
···
另一邊,黃宗羲等人被送到一處大帳篷中,看押起來。
想到剛才鄂齊爾圖被黃宗羲話語激怒的樣子,隊伍中的外交參贊顧崇不禁擔憂道:“那虜酋如此憤怒,該不會真殺了我們吧?”
說完,見有人投來異樣眼光,顧崇連忙解釋道:“我并非怕死,只是擔心完不成此番出使任務。”
黃宗羲道:“只要我們來到和碩特部,向虜酋宣讀了朝廷的問責圣旨,任務便已經算完成了。
另外,那虜酋鄂齊爾圖看似暴怒,可言語之中卻還給我留下陷阱,可見憤怒只是表面,心中仍是頗冷靜的。
他要活煮了我時,那些和碩特部貴族幾乎都在勸解,可見和碩特部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現在就將我大明得罪死了。
所以,我們暫時應該是沒有性命之憂的,至多會吃一番苦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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