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是不敢當老賴的,所以,他哪怕是賣房,也要還債。
范承謨當天,就給他從牙行里面,找來了人,過來給他報價。
“范老爺,您家這個宅子,前兩年也是在我這買的,原先是那個通虜賣國的徐弘基家的別院,當初賣給您的時候,您是花了五萬七千兩銀子是吧?”
“是,是!”
范文程點了點頭,當初他就是從這個牙行里面買的宅子,是打算當成自家的祖宅來經營的,哪成想,才不過兩年半而已,他就要賣房還債了。
聽到了范文程回答是,穿著件青衫,鼻梁上架著一副水晶眼鏡的牙行老板,又仔細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然后道。
“您這是要又重新裝修過了?”
“是啊,可是花了我兩萬兩銀子呢!”
范文程說道。
“又添置了好些的家具!”
徐國公家的宅子,被朱慈烺抄到手后,發賣的同時,里面的家當也都被賣了個精光,再加上,因為閑置了一段時間,所以,范文程買下的時候,是稍稍有些破爛,索性,范文程就來了個裝修。
“實話跟您說,您這個宅子,比往年間,要漲了點!”
一旁的牙行老板,扶了扶自己的水晶眼鏡,然后在一側的椅子上坐下,刷地展開手中折扇,給自己扇風的同時,朝范文程介紹著情況。
“漲了?”
花了他一大把銀子。
范文程一驚,一大家子也愣了愣——這宅子還漲價了?
“漲了多少?”
范文程趕緊問。
“現在賣的話,十萬兩銀子不成問題!”
“考慮到你還裝修了一下,十一萬兩,大概差不多!”
“牙行抽半成!”
老板介紹著情況。
“這是翻倍的漲了?”
范文程一驚,有些不可思議。
才兩年半,就漲了這么多,而且,這還是牙行開出來的價——還可以多要。
這房子怎么漲得這么厲害啊?
“那是,翻倍著漲了!”
一旁的牙行老板點頭。
“這兩年南京的房子,漲得那叫一厲害!”
“最近,還有好些從日本國逃過來的大戶,要來置業,所以,這宅子就又稍稍的漲了點,你要賣的話,趁著這個機會趕緊賣,錯過了可就來不及了!”
“那您那有買主嗎?”
范文程問,他現在急用錢,因為如果還不上債,說不定今晚上債主就過來,砍手砍腳了。
“有一個!”
牙行老板說道。
“是剛從日本國過來的,想在南京安家,正尋地方住呢,您要是誠心賣,我跟您聯絡一下,我只抽個半成!”
“好!”
范文程急用錢,也顧不上討價還價,趕緊說道。
于是乎,當天下午。
從日本國到大明朝這邊來。
想置宅子,安新家的島津光久,就被請入到了范文程的范家大宅。
“喲西,喲西!”
范文程當初可是把這處宅院,當成自家未來定居的大宅來布置的。
所以,收拾的格外不錯,最重要的是,各種家具,器物,一應俱全,因為長期有人居住,沒有荒廢,可以說,是能夠直接“拎包入住”,這讓帶著一大群子家臣,在南京城內的客棧已經住了有一段日子的島津光久,是格外的滿意。
他當即向范文程開價。
“范桑,你打算賣多少銀子?”
“十五萬兩!”
范文程獅子大開口。
可島津身旁充當家臣的武士,卻發了火。
“八嘎,你滴良心,大大滴壞了,這怎么能值十五萬兩?”
范文程以前是挺怕日本人的——他以前是大清國的奴才,大清國的八旗主子,都那么怕日本人了,他能不怕?
不過,現在的范文程,已經不是大清國的奴才,而是堂堂正正的大明公民,所以,是不太怕日本人的,是鼓起勇氣道。
“不值十五萬兩,值多少?這么好的宅子,若非遇到急事,二十萬兩我也不賣,這么好的地段,這么好的宅院,還剛剛裝修好,再擱上三五年,三五十萬兩不成問題……”
“說的是,這房子地段,在南京城內,也是絕佳的,附近住的也是豪門大戶,真要是再過個三五年,估摸著光有錢,都住不到這里……”
旁邊的牙行老板也說道。
可島津光久卻沒那么容易被忽悠,他鄭重地朝范文程道。
“十三萬兩,一口價,不行我就走了!”
島津光久也是看了好些房子的,知道大概的價格,所以沒那么容易被唬住,他開口道。
另外,他這也不是談判技術,如果范文程還不同意,他是會直接走人的,哪怕之后,范文程拉他回來,他都不會回來——這小鬼子就這么軸。
“這……”
范文程略有些猶豫,可見牙行老板卻知道這些小日本的脾氣,是趕緊的朝范文程使眼色。
范文程見此,當即同意。
“十三萬兩,交個朋友!”
“喲西!”
島津光久道。
就這么的,范文程賣掉了自己的宅子,得到了十二萬三千五百兩——牙行抽百分之五。
不過,賣掉房子并不意味著一切的結束——范文程家算是徹底的敗了。
雖然賣房時,由于房子的升值,使得他稍微的賺了些。
但這些銀子,再繳納完稅款——如此大金額的交易,是必須要納稅的,大明朝收稅,可是很嚴格的,想不交稅就把事辦了,那是不可能的。
想偷稅漏稅的話。
那更是找死了——大明朝財政部下屬的稅務部門,那可是比債主們還要兇悍的人物。
而交完了稅,能落十萬兩銀子就差不多了。
還完了債務,也就剩下四萬多兩銀子。
考慮到范文程這一大家子。
這些銀子并不算多啊!
他這個家,是徹底的敗下去嘍。
一想到這,在賣了房子之后,范文程就忍不住嘆息,他看向面前,站了一群的子侄,還有幾個孫子嘆息道。
“以后錦衣玉食的生活,是再也過不上了,大伙都得,勤儉持家,省吃儉用……”
確實是得省吃儉用了,就剩下這幾萬兩銀子,真要是瞎折騰,折騰不了幾下,就得徹底的把家業給敗光嘍。
“爹,光省吃儉用也不成……”
一旁的范承謨憂心忡忡道。
“省吃儉用,能省下來多少?咱家百十口子人,如今沒了宅子,也便沒了住處,無論是再購宅子,還是租房子,都少不得花銀子,而且,還得花錢雇仆役,這雜七雜八的花銷,再家上一家子的吃用,還是孩子們上學的花銷,一年下來,怎么著也得花個幾千兩銀子吧?”
花錢是很快的,范文程一家子有百十口人——不算多,范文程自己的妻妾,就有好幾個人了,六個兒子,還有五個侄子,也差不多,再加上他們的女子,說白了,這是十幾個家族湊到一塊,組成的大家族,人數也不是幾口之家,是有上百口子人呢,而且,人會越來越多,再省實際上也省不到哪去。
畢竟,在南京哪怕是只考慮吃用花銷,百十口子人,節省點,一個人一年哪怕只花十兩銀子,也是上千兩了!
更甭提,怎么可能只花這么多?
這是窮人過的日子,范文程一大家子,哪能過這日子?
而且,老范家的幾個孫輩,都已經到了上學的時候了,范文程對教育可是很上心的,所以,這花錢就更是大頭了,絕對不能虧待了。
還有他們,闊氣的時候,養的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女人,也是花錢的大頭。
所以,一年下來,哪怕是省吃儉用,也得花個幾千兩銀子。
聽到了大兒子的解釋,范文程只感覺頭疼——還真是這么一回事,照這么來算,手上剩下的這幾萬兩,還真不太經花。
實際上,當初手上有幾十萬兩的時候,范文程也沒覺得這銀子那么經花。
如今,就剩下這幾萬兩,自然就更不經花了。
再考慮到這銀子還在不停的貶值,越來越不當錢花,范文程臉色陰的可怕——照這個趨勢,用來了七八年,老范家就變窮人了。
到時候,他估摸著還沒咽氣呢!
當奴才當了那么多年,臨了權位沒混上,結果還要變成窮人,范文程不甘心啊!
實在是太不甘心了!
他板著臉,看著面前的一眾子侄。
“那你們說,咱家以后該怎么辦?是接著做生意?”
“爹,甭提做生意了,咱家不是做生意那塊料,再做生意,剩下這點本錢,也得賠個精光,到時候,一大家子都上街要飯嘍!”
一聽到范文程又提到做生意這幾個字,旁邊的老三兒子范承勛臉色頓時變了,趕緊勸說道——是啊,可不能再做生意了,老范家是當奴才,當謀臣的料,是當官的料,但絕對不是做生意的料。
再做生意,這不大的身家,也得敗個精光了!
“可不做生意,那就只能當官了,咱們給誰當去?”
范文程臉色一沉,是啊,誰要他這個漢奸?
能饒他不死就已經算好的了,誰會留他當官?
“只能夠指望孩子們,努力讀書,將來入仕為官了……”
一旁的范承謨嘆息道,他現在是總結了一下,自家生意失敗的原因。
在范承謨看來,最核心的原因,就是官場無人,要是官場有人,哪怕他們幾個人的生意經再差,也不至于,賠到這個地步。
“孩子是孩子們,爹,您老人家,可以再出山一回啊,這個日本國如今已然是我大明朝的,原先的大名,都跑到了南京上海避難,那個島津我聽說,就是原先的九州之主,如今,日本國內,正是用人之際,若是爹您可以上書朝廷,請纓到日本國為官,應該還是有可能的……”
這時候,范承勛提醒道。
原來,他是打算讓范文程去日本國當官,范文程想在大明朝當官,是不可能的了。
但如果他愿意去日本的話,說不定,朱慈烺還真會同意呢。
“老夫考慮考慮……”
范文程略有些心動,但還是說要考慮考慮——他心里也沒底,朱慈烺哪怕再缺人,也不會用他這個狗漢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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