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男人一邊挺胸凸肚的走，一邊高談闊論，目光還時不時的掃向陳天默等人，仿佛是怕別人沒有注意到他倆一樣，更像是怕別人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似的。
因為他們在炫耀身份，展示不凡，并期待奉承。
倘若這時候沒人買他們的賬，他們就尷尬了。
好在，店掌柜很有眼力勁兒，立刻滿面堆歡的迎了上去，拱手說道：“喲，烏總鏢頭回來了，給您老請安了！還有艾師傅，辛苦啦。”
那老者便是烏橫山，那年輕人則是他的弟子，也是“清盛鏢局”的鏢師之一，叫做艾春云。
師徒倆聽店掌柜叫出了他們的名號，很是滿意，當即在館子中央的一張大桌旁坐下，然后似有意或無意的，又瞥了陳天默一眼。
陳天默端坐著，看似未動聲色，其實卻早已經把對方師徒兩個相了一遍，心道：“又是兩個好手，這十八坊，果然熱鬧啊……”
卻聽那艾春云刻意高聲喊道：“掌柜的，我師父肚子餓了，準備酒菜吧！”
“早等著兩位爺過來呢！”店掌柜眉開眼笑著，又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道烏總鏢頭想吃些什么菜呢？”
烏橫山擺了擺手，滿不在乎的說道：“諒這小地方也比不上京城，縱然我叫得出菜名，你們也未必做得出來，倒平添了麻煩，也叫彼此尷尬。所以你不要問，也別怕我們吃不起，只管把你們店里拿手的菜都端上來，緊些本地的特色就是！”
店掌柜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豎著大拇指贊道：“闊氣！不愧是烏總鏢頭！”當即吩咐店伙計道：“聽到了嗎？快去準備！”
“哎哎~~”店伙計又匆匆奔后廚去了。
直到此時，那車夫才激動的起身，抱拳上前，到烏橫山和艾春云的桌旁深深一揖，激動的滿面通紅，道：“晚輩在鏢行里討飯吃的時候，就總是聽到‘無敵神拳’的威名，真是兩只耳朵里都灌滿了烏老爺子的名聲！時時盼望著哪天能見上您老一面，沒想到今夜如愿以償了！烏老爺子在上，請受晚輩一拜！”
烏橫山瞥了車夫一眼，聲如洪鐘道：“你也是鏢師？站直了說話！”
車夫直起了身子，陪著笑說道：“晚輩從前是鏢師，后來鏢局散了，便改了行當，如今是個人力車夫。”
艾春云“呵”的發出一聲冷笑，露出滿臉不屑的神情。
烏橫山卻嘆了口氣，說道：“都不容易啊……全賴那些洋人！弄些奇技淫巧進來，搞什么火車，輪船，把鏢局的生意擠兌的越來越少，很多同行都不得已關門大吉了。”
“您老是明白人。”車夫也感慨了起來：“其實不但是火車和輪船的緣故，還有洋槍和洋炮，賣的遍地都是，只要有錢，誰都能入手！說句不中聽的話，一個滿頭高粱花子的莊稼漢，但凡手中有把洋槍，就能打得過舞刀弄棒的鏢師！世道變到了這份兒上，咱們鏢行還能有什么生意可做？”
艾春云“哼”了一聲，道：“那是你的本領太差！我們‘清盛鏢局’怎么就能開到現在還有生意上門？全因我師父他老人家本領超絕，威名赫赫！別說是一個拿洋槍的泥腿子了，就是那些個天天玩槍的軍漢，遇到我師父也不敢張狂！我師父的‘無敵神拳’，六十年的功力，他們擋得住么？！”
車夫訕笑道：“那是，那是，我怎么敢跟烏老爺子比呢……”
烏橫山滿臉的得意，卻揮了揮手，故作謙虛道：“春云你夸張了些，為師早上了年紀，也沒你說的那么厲害。”
“怎么沒有？”艾春云越發大聲說道：“師父怕是不記得咱們過黃河時發生的事情了吧？”
烏橫山道：“記得，不就是遇到了幾個小蟊賊嘛。”
艾春云道：“那可不是一般的蟊賊，而是‘紅門’的分支，把控黃河中下游的大幫派，江湖上有名的水匪組織——龍王寨！”
車夫道：“我也聽過，這龍王寨的寨主號稱‘黃河龍王’，水性極好，本領極高！引著一幫悍匪，專一打劫掠從黃河經過的來往船只，無論客商，都不放過，而且心狠手辣，來去如飛，連官府都不能把他們怎么樣，確實不是一般的蟊賊！怎么？烏老爺子也遇見他們了？”
“遇見我師父，算是他們的氣運到了！”艾春云冷笑道：“我們乘船過河，那‘黃河龍王’帶領手下，圍住了我的船只，要劫我們的貨！還說什么留鏢走人，不然人財兩空……結果那狗屁寨主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師父的拳頭便已經打在了他的心口上！六十年的功力，當場就翻了白眼！”
車夫贊嘆道：“還得是烏老爺子啊！一般人，遇到那‘黃河龍王’，不死也得扒層皮！”
艾春云“哼哼”道：“我師父的神拳，天下無敵，甭管是在水上還是陸上，敢捋虎須，就是個死！”
“行了行了，也別王婆賣瓜，自賣自夸了。”烏橫山捋須大笑，滿是自豪，目光卻瞟向了陳天默，道：“讓不知道的人聽了，仿佛咱們爺們在吹牛-逼-似的，譬如這位小少爺，還不知道擱心里怎么笑話咱們呢。”
陳天默確實聽的想笑，可并沒有真正笑出來。
倒是沒料到，那烏橫山會突然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
艾春云已經站了起來，指著陳天默厲聲喝道：“你是什么人？！鬼頭鬼腦的，一直偷聽我們說話，看著便不像是什么好東西！八成是在這里踩點的賊，惦記我們的鏢吧！”
陳天默一愣，差點被氣笑。
自己長得英俊瀟灑，從來都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還沒有被誰罵過“鬼頭鬼腦”呢！
他抬起臉，冷冷的瞥向艾春云，譏諷道：“瞧閣下那副尊榮吧，斷眉縮頸三白眼，謝頂肥腮招風耳，高顴塌鼻五短身，驢臉猩唇兔子嘴，明明是個人，卻無半分人樣，竟有臉說我是鬼頭鬼腦？還說什么偷聽，我用得著嗎？你恨不得每一句話都喊破喉嚨，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無敵神拳’，你是‘無敵神拳’的徒弟，就算是站在兩里開外，用驢毛堵住耳朵，也聽得見你的炫耀！至于說惦記你們的鏢，呵~~我倒是真的有想，你們的保的是什么東西啊？”
艾春云雖然長得有些丑陋，卻遠遠不像陳天默形容的那樣，都氣傻了，半天才反省過來，抖著手指罵道：“你這孫子的嘴忒損，不給你幾拳長長記性，你丫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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