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歷代的文武大臣,似乎是天然的敵人。
戰是將門強,平時文臣盛,成了一種順理成章的規律。
這種情況,只有到了宋朝的時候,才變成了例外。
冗官冗政帶來的結果,導致文官集團占據了先天的優勢。
將門一弱再弱,最后變得兵不識將,將不知兵。
事實上,大唐也是一樣的。
唯一的區別在于,文官集團對于將門比較仁慈。
畢竟,當朝之中大部分文官重臣,都是從武將轉變過來的。
哪怕是提不動刀的房玄齡,也曾經當過隨軍的文書。
當文官集團對將門過度其他,就會引起將門的竭力反彈。
這是很多王朝,覆滅的根源之一。
為了保持一個合理的平衡,李二可謂是殫精竭慮。
文舉已經結束三天了。
按照規定的期限,兩天之后就會放榜。
紫宸殿之中,燈火通明。
一份份謄抄過的卷子,擺在李二的案頭,堆積如山。
長孫皇后添了燈油,臉上掛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憂慮。
皇帝太拼了。
兩天兩夜不睡覺,鐵人也受不了。
看著李二發紅的雙眼,長孫皇后再不想打擾他,也不得不開口勸諫。
“陛下...”
才說了兩個字,李二便煩躁的一揮手,將后話堵了回去。
長孫皇后嘆了一口氣。
將大殿之中的太監宮女全都趕出去,只吩咐劉瑾一人伺候。
半個時辰后,長孫皇后端著一碗,皇帝平日最喜歡的銀耳蓮子粥,走回來,輕輕放在龍案上。
“陛下,該歇歇了...”
李二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放下朱筆,抬起頭來。
“什么時辰了?”
“快丑時了。”
李二皺了皺眉,心中盤算片刻。
“新的謄抄卷為何還不送來?”
劉瑾急忙回答道:“回稟陛下,三省正在加緊研判,第六批人馬上就到了!”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了通稟聲。
“參見陛下!”
蕭禹手中捧著一摞考卷,沖李二見禮。
劉瑾從他手里接過考卷,呈送到龍案上。
李二翻了幾下,道:“還有多少?”
蕭禹苦笑一聲,道:“陛下,朝中的大儒都用上了,還有一半左右。”
李二臉一沉,道:“為何進度如此之慢?”
“回稟陛下,文舉案卷不似武舉,文章做得好不好,不是一兩眼就能看出來的,諸位同僚生怕體會不到考生文章之中的用意,速度自然便慢了下來...”
李二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如此說來,無法做到按時放榜?”
蕭禹回道:“預計,要往后拖上兩天左右。”
李二沉吟片刻,道:“罷了,讓書院的諸位先生也參與進來吧!”
蕭禹臉色一變。
讓書院的人參與進來,勢必會招致數不清的風言風語。
就算書院的先生們,都秉持著一顆公平的心,但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嗎?
如此一來,科舉的公允性,恐怕就要毀了...
“陛下,若是三省加緊研判,或可...”
李二重重的一擺手,道:“蕭卿無須再言!”
蕭禹見李二決絕,也不敢再勸阻。
他只好領了旨意,去書院調遣那里的先生們。
...
天明之時,三省官邸!
五位三省大佬坐在一起,每個人的手里,都捧著一碗熬煮稀爛的粥。
他們之中,歲數最小的也有五十好幾了。
本來就熬了幾宿。
若是再吃些生硬的東西,身子骨就垮了。
房玄齡吃了幾口,把碗筷放下,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才趕來的虞世南和高士廉,對視一眼。
高士廉沉聲道:“若是我等一同進宮,想必是能把陛下勸住的。”
科舉怕書院的先生參加判卷,毀了公允性。
書院還怕污了名聲呢!
杜如晦聲音艱澀的說道:“柳白不日將啟程前往江南,陛下這是心中急迫,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多挑出幾個人才來...為了這件事,連太子大婚都耽擱了。”
說完,杜如晦重重的咳嗽了起來。
這個本該在貞觀五年就去世的老臣,安然無恙的活到了貞觀九年。
不過,臉上也已經盡顯老態。
“克明,要保重身體才是。”
虞世南遞過來一杯水。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書院,三省的差事雖沒卸下來,但也輕松了不少。
何況,離著兩位神醫近,平日總去調理一番。
比杜如晦大了二十歲的他,反倒看起來更加年輕。
杜如晦搖了搖頭,道:“三省就是耗人的營生,我打算明年就致仕,再干下去,恐怕就沒命可活了...”
高士廉要遠比他們樂觀得多。
“我家的老二老三,已經定下來跟著柳白去江南,克明家誰去?”
提起兒子,杜如晦的臉上才重新泛起笑容。
“我家的老二性子跳脫,老大自從進了物業司,性子倒是一天天安穩了起來,此番江南之行,他們兩兄弟互相照應,說不定回來能撈個爵位。”
幾位三省大佬,都有子嗣進了物業司。
起步就是五品官,同樣的年紀,他們那時候,最高也不過縣主簿罷了。
聊起孩子,氣氛這才活絡起來。
就著話題,把粥都吃完,房玄齡提了提氣,道:“讓書院的先生們都參與進來吧,當此時節,陛下的威嚴不能有絲毫損傷,這個鍋,房某來背!”
其余幾人沖他拱了拱手。
相交一生,早就達成了無言的默契,互相都有背鍋的時候。
五個人又相互砥礪了一番,一同向判卷的‘槽坊’走去。
隨著大批書院的先生們,參與到判卷之中,速度提升了不止一倍。
這幾天,書院早就在研判各種科目的試題。
兩日之后,文舉的榜單,終于出來了!
房玄齡親自將榜單送入宮中。
宣政殿內,李二怔怔的看著頭榜的三個人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劉瑾在旁邊小聲提醒道:“陛下,該用璽了...”
李二這才回過神來。
他指著頭榜上的三個人名,問道:“這三人都是什么來路?”
本以為,定能在頭榜之列的賈統,竟然沒中?
只得了個二榜第四的成績?
更加詭異的是,頭榜的三個人,他竟然一個都不認識!
沈存誠?
龔辰?
陸齊望?
這都從哪蹦出來的三個家伙?
不過,有一點引起了李二的注意。
這三人...似乎都是江南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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