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翻身下馬,遞上各自的名帖。
很快,被朱家的仆役請了進去。
接待兩人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朱家的嫡長子,朱道濡!
大家族之中的嫡長子,跟皇家的太子是一樣的。
哪怕到了八十歲,老父親沒歸天,照樣還會被下人稱呼為大少爺。
這年頭,所謂扶上馬送一程的說法,相當的罕見。
只要活一天,老家主就會把權力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即便是長安城中,那些有著從龍之功的家族,也是一樣的。
前車之鑒,秦瓊家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兄弟鬩墻算不得大事,父子相殘才是人間慘劇。
權力的散失,是破壞倫常道德的利器。
老朱公子年紀不小,卻尚未婚配。
這在大家族之中,同樣不罕見。
尚未婚配,并不是說沒有子嗣,沒有妾室。
只要沒有迎娶正妻,都可以算作尚未婚配。
道理很簡單。
在沒有拿到終將屬于他的地位之時,他并不想多出一個‘自己’,來爭權奪利。
“道濡世兄!”
“朱公子!”
李淳風和陸齊望各自見禮。
朱道濡長得很敦厚,微胖的臉上,生著一對小眼睛。
不顯刻薄,反倒有幾分老實厚道的感覺。
“我說今日喜鵲迎門,原來是有貴客到了!”
朱道濡的俏皮話說得很漂亮。
他朱家跟陸家,同列江南華族,多年以來,也有過不少的姻親。
對李淳風,就更加客氣了。
朱家尚儒,卻并不排斥道家學說。
朱道濡父子,本身就喜歡研習黃老之學,從他的名字上,就可見一斑。
仆役奉上茶點,還點燃了檀香。
琴聲不知從何處傳來,聽起來頗有韻味。
“貴府竟有琴藝大家?”
陸齊望四下看看,發現琴聲源自會客廳正對面的一間廂房之中。
“乃是舍妹所奏,裕孫賢弟本就是琴藝大家,不妨指點一二?”
都是老狐貍,他們很清楚,誰先進入主題,在談話之中必定落入下風。
這種場面,先扯頓皮,屬于固定流程。
“裕孫不敢班門弄斧,普天之下,恐怕唯有柳公子,才可稍勝一籌...”
陸齊望開始把話題,往柳白身上引。
朱道濡驚訝的說道:“可是長安的那位柳公子?”
李淳風插口道:“朱公子有所不知,柳家主人擁有名琴焦尾,琴弦一動,堪稱余音繞梁!”
“聽聞柳公子即將來到江南,可有此事?”
朱道濡說著,捻起一枚馬蹄糕送入口中。
蘇州的糕點,本就名聞天下,朱家這樣的大家族,吃用的自然也是妙品。
“柳公子已經蒞臨蘇州,只是尚未入城,我等此來,便是想與道濡世兄商議此事!”
“柳公子竟然已經到了!”
朱道濡裝得好像才知道這個消息,慌忙起身,這就要叫人備馬。
“世兄且慢!”
“道濡賢弟誤我!柳公子早已封王,我等江南子民,豈有不前去覲見之禮?”
朱道濡面有不悅之色。
陸齊望呵呵一笑,道:“道濡世兄,怕是忘了越州的舊事...”
朱道濡更加不高興了。
“當年你我四家商議,共同獻出家中良田,本就是為了一方安定考慮,柳公子一心為民,我等自當竭盡全力,為何今日,裕孫賢弟卻不喜柳公子蒞臨?”
聽他的意思,好像他才是跟柳白一伙的...
李淳風看著這兩人來回的打機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世家出身的人,心機都不是一般的深。
這兩人,還屬其中翹楚。
明明是翻來覆去的羅圈話,卻說得人心里發慌。
“迎接柳公子乃是大事,我等四家同體連枝,合該商議出個章程,以表達我江南豪紳的誠意。”
朱道濡這才落座。
“賢弟說得在理,那么...”
“那就煩請世兄,邀請顧、張兩家的當家人,前往刺史府一敘,小弟代家兄多謝了!”
朱道濡笑道:“賢弟說得哪里話?算起來,你我也是親眷,何必如此客氣?”
陸齊望不再多言,用眼神示意李淳風,旋即告辭離去。
將兩人送出門去,見他們走遠,朱道濡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他沖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什么東西?!”
而后,他趕忙走回去。
來到會客廳后身的小房間。
一個穿著道袍的老人,正盤膝坐在木榻之上,口中喃喃,不知在念什么道經。
“爹,陸齊望和李淳風來過了。”
老人緩緩睜開雙眼。
“讓你去邀請顧成道和張永那兩個老家伙?”
“是...”
朱道濡恨恨的說道:“那陸齊望著實可恨,數度激孩兒,說出早就知曉柳白已到蘇州之事,又以陸敦信之名,邀四家主事,豈非置我朱家于死地?”
老人淡淡的說道:“咱們這三家扶持起來的海上豪強,早已被鄖公張亮之子一網打盡,陸家拿捏住了咱們三家的把柄,自然掌握了主動權。”
“若那柳白,將我江南華族視同河東豪族,又該如何?”
老人輕輕一笑,道:“河東豪族覬覦皇權,尤其是盧氏,平白被幾個黃口小兒,逼得造反,乃是取死之道,那柳白是個聰明人,知曉我江南華族無意皇權,更無強征暴斂之舉,若他用當年的舊智,怕是整個江南道都要造反...”
朱道濡有些遲疑的說道:“父親的意思是,柳白不會對我江南華族下手?”
老人坐起來,趿上鞋子。
朱道濡忙蹲下身子,幫老人把鞋子穿好。
老人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頂。
“你這孩子,近年來愈發的癡肥了...體態癡肥些倒也罷了,頭腦切不可癡肥。”
朱道濡起身,垂首站在一旁。
“孩兒不明...”
老人笑道:“那柳白擅用奇法,讓人不知不覺間身陷囹圄,他要什么,咱們答應他什么便是,當年的幾十萬畝良田都送出去了,何必在乎一時的利益?”
朱道濡頗有幾分不滿的說道:“難道我江南華族,便任他欺壓?”
老人不以為忤,依舊笑道:“要沉住氣,現在我朱家踩著他的腳印走便是,若是顧、張兩家先沉不住氣,被柳白所滅,才到了咱們解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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