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誡不著急去下一家。
佛道四方的人馬,早已經趁著這幾天的時間,把該游說的人都有游說了。
今天過來,只不過是推一把而已。
他早就算好了時辰,只要在佛道雙會結束之前,把第三批人送出成,就萬事大吉。
六家而已,耽擱不了太久。
主要是歷練歷練這兩小只。
過了今天,往島上遷徙人口,就不顯得那么重要了,可以徐徐圖之,交給兩小只練手正合適。
走進茅屋,里邊的場景讓李奉誡皺了皺眉。
他不是沒見過窮苦百姓,但像吳家過得這般窮苦的,也著實少見。
總共六口人,除了吳守福兩口子之外,還有一個老娘,外加三個孩子。
三個孩子也都不小了。
只不過,一個缺胳膊,一個缺腿,最后是個小姑娘,看著挺健全,湊近了一看才發現是個盲女...
這日子,過得不恓惶才怪。
屋子里堆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手工藝品。
有藤條編的筐子,有粗加工過的草帽,角落里放著一臺滿是灰塵的織布機。
可見,曾幾何時,吳家的日子還算過得去。
畢竟這種吊掛式的織布機,造價不菲。
想要買得起,至少也得是個佃戶。
泰記選出來的人,多半是這種情況。
本來老實巴交的過一輩子,能舒舒坦坦,結果到頭來,全成了給江南華族打工。
人家割一茬韭菜,基本上前半輩子就白過了...
“咳咳——”
吳守福的老娘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好像要把五臟六腑全都咳出來一般。
李奉誡皺了皺眉,道:“龍虎山不是開了不要錢的看病攤子嗎?”
吳守福苦笑一聲,道:“小貴人,您是良善人,龍虎山的道長們也都是良善人,但就是有點不接地氣...看病的確是免費的,可抓藥也是要銀子的,城里的藥鋪多是朱家產業,小老兒去碼頭扛包,一天到晚賺的銀子,也抓不了一副藥...”
說完,他從院子里揪了一把紫蘇葉子,三兩下搗成藥泥,兌了水給老娘喝。
李奉誡聞言,只能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在朱家眼中,藥鋪行無非就是進五石散原料的幌子。
他們根本就不在意的產業,到了百姓這,卻是生與死的天塹。
紫蘇葉子固然可以止咳,卻化解不了病根。
再耽擱十天半個月,那老太太怕是會生生咳死!
面黃肌瘦,缺了條胳膊的二兒子,拿個三個缺口的粗陶碗,盛了涼水,放在三人面前。
二十多歲的小伙子,顯得格外羞澀。
“三位小貴人,家里實在是沒什么好招待的,且將就將就...”
看著臟兮兮的粗陶碗,李奉誡猶豫了老半天,勉強喝了一口。
獨孤謀和柳暉,緊繃著小臉,動也不動。
看見那臟兮兮的粗陶碗,他們就反胃,更別提喝了...
喂老娘吃了藥,吳守福回到李奉誡跟前,緊張的搓了搓手,道:“小貴人,你也看見了,小老兒這實在是沒什么好收拾的,不知到了島上,明德道長說的待遇可作數?”
李奉誡有些猶豫,一時間沒有回答。
老吳家的情況著實特殊。
島上需要的是壯勞力,以便填海造陸工程能夠順利實施。
拖家帶口的人不在少數,但也都能起到作用。
可吳守福一家六口人,就兩口勉強算得上勞力。
想必,是明德道長一時心軟,才會游說吳家上島。
男人這輩子,靠雙手打拼,讓家人吃飽穿暖。
可那也要有個度。
全家老小六張嘴,四個大藥罐子,吳守福歲數也不小了,上島之后的日子,并不見得就比在莊子里好過。
柳家辦的不是慈善堂,需要顧及到全島的發展。
開了吳家這一個先河,用不了多長時間,整個江南道,條件艱苦到如此地步的人,爬也會爬到島上!
人數一多,東洲島也就完蛋了...
這種事情,不是李奉誡能做主的。
獨孤謀和柳暉年紀小,但經歷得多了,也知曉其中深淺。
尤其是柳暉,當年逃出河東的時候,帶著柳銀環和幾個忠心的家仆,也當過一段時間的小乞丐。
對吳家的遭遇,深感同情。
“不如...跟著我當個花匠什么的吧,看院子里藥材都種的不錯,想必你也懂些學問...”
李奉誡看了柳暉一眼。
“吳守福,你覺得呢?”
吳守福又是搓手,又是撓頭的,支吾了半天才道:“不知...有多少月錢?”
柳暉剛要開口,被李奉誡一眼給瞪了回去。
不用出多少,光柳暉每個月買零食的銀子,就夠養活七八家人了。
李奉誡認為,不能讓吳守福覺得,生路來得太容易。
“旁的姑且不提,你可以先去島上看看,若是覺得條件還說得過去,就在島上生活。”
吳守福吞了口唾沫,眼中閃過一抹慌亂之色。
“小老兒家里還有這幾口人...”
看他的樣子,估計馬上就要跪下來哀求李奉誡了。
現實就是這么殘酷。
有手有腳能干活的人,到哪都能吃飽。
可不是勞力的人,官府都不愛管...
李奉誡明顯看到,吳守福的老娘,眼神已經絕望了。
他甚至都不懷疑,等吳守福一走,這幾口子就會立馬上吊!
“會有人過來照顧他們,不放心的話,我給你立個字據,若是你愿意留在島上,再把他們都接過去,島上差事多得很,至少不會餓死。”
李奉誡原以為,吳守福還會遲疑一下。
沒想到,他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連字據都沒要!
“小老兒祖上欠了朱家幾十貫,到現在利滾利,已經到了上千貫!與其被朱家逼死,還不如去島上闖一闖!”
鬧了半天,他不是多信任李奉誡,而是已經走投無路了...
隨便客氣了幾句,李奉誡帶著兩小只離開了吳家。
臨走前,讓吳守福趕快趕往沙子口碼頭,若是不耽擱時辰,還能趕得上第二批。
他們朝五里屯中間走了片刻,來到第二家門口。
李奉誡沒有立刻進去,而是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就地一坐。
招呼獨孤謀和柳暉也坐下之后,李奉誡問道:“從吳家的事情中,你們學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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