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紫宸殿的李二,站在外邊讓宮女拿了件新袍子過來。
剛才在拾翠殿的時候,身上不光沾了灰塵,還沾了不少血。
還沒來得及換好,長孫皇后就聘聘裊裊的走了過來。
“陛下...”
長孫皇后皮笑肉不笑的喚了一聲。
李二勉強笑了笑。
他不知道長孫皇后有沒有查到拾翠殿的真相。
事實上,他并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長廣公主和高密公主究竟是怎么死的。
無關利益,只因為,他手上的血,已經夠多了。
長孫皇后走過來,拽了拽李二新換上的外袍。
“天氣冷了,再拿條毯子來。”
她從身后的老嬤嬤吩咐了一聲,老嬤嬤很快拿過來兩條西邊進貢來的毯子。
一帝一后,各自披著毯子,沒有讓任何人靠近,結伴在紫宸殿外溜達了起來。
從長孫皇后開口的那一刻,李二就知道,她已經明白真相了。
夫妻二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么慢慢踱步。
不知過了多久,東邊都微微發亮了。
李二深吸了一口氣,道:“朕感覺舒服多了。”
長孫皇后淡淡一笑,道:“再走走吧。”
李二定定的看了長孫皇后片刻,道:“好。”
兩人漸行漸遠,不知不覺間,離開了紫宸殿的范圍。
一大群宮女太監遠遠的贅在后邊,不敢靠近分毫。
來到紫宸殿后方的含涼殿。
劉瑾才做完收尾工作,洗了手,拿著塊干凈帕子一邊擦,一邊往含涼殿外走。
含涼殿,是除了三大殿宇之外,整個皇宮內最大的建筑群了。
前前后后加起來,比紫宸殿還要大了三成。
這里不光居住著一些,犯了罪的妃子,還曾是整個皇宮內最大的儲冰庫。
前些年,宮里的人會在冬天,將冰塊全都放進含涼殿底下的儲冰庫。
夏天最熱的時候,不光能自己享用,還能賞賜給外臣。
就像冬天發給文武百官的煤炭一樣,屬于額外的福利。
自從柳家無償貢獻出硝石制冰的工藝之后,含涼殿的作用便減少了很多。
至今為止,含涼殿底下那間儲冰庫的作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了。
不過,看劉瑾的樣子,那間儲冰庫的作用應該不怎么好聽...
見皇帝和皇后走過來,劉瑾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沒什么異樣之處,趕忙顛顛的跑過去。
“陛下,娘娘...”
李二問道:“都處理好了?”
劉瑾一愣。
不是說,不能讓皇后娘娘知道嗎?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長孫皇后一眼,含含糊糊的說道:“都...都處置好了。”
李二對長孫皇后道:“宮里留著這么個地方,總歸不大體面,回頭讓人拆了吧。”
長孫皇后深深的看了含涼殿一眼,旋即道:“但憑陛下做主。”
李二點了點頭,對劉瑾道:“去宣旨吧。”
劉瑾又怔愣了一下,這才道:“奴婢遵旨!”
...
大半夜來到皇宮外,是極不體面的。
不體面也就罷了,重要的是,三品以下的官員在非朝時扣闕,有很大的幾率問罪。
三品以上,還也仔細掂量掂量。
可有些人,已經顧不得體面了。
半夜扣闕算什么?
命都要保不住了!
最好皇帝能怪罪下來,直接把官職罷免掉!
天色還是漆黑的時候,戴胄等人來到皇宮外庭,等著宮輿司的人稟報皇帝。
誰都知道,南邊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皇帝能睡得著才有了鬼!
在外庭的班房里剛坐下,屁股還沒捂熱乎,后宮方向忽然傳來一陣震天巨響!
‘轟隆隆’一聲,嚇得老家伙直接蹦了起來!
杜如晦捂著心臟,臉色蒼白的大喘氣。
房玄齡臉上的肉不受控制般的抖個不停。
戴胄他們幾個也嚇壞了,哆哆嗦嗦沒完沒了。
緩過神來之后,幾個人互相看了看,誰都沒動地方。
他們并不是不擔心皇帝和皇后的安全。
而是因為,猜到了幾分玄虛。
作為當朝排在前幾位的重臣,他們太清楚這位皇帝的本事的。
剛才那聲音,一聽就是火藥!
旁人想要弄到火藥,比登天還難。
把火藥弄進宮里?
那是想都別想!
整個長安城出點風吹草動,皇帝比其他人知道得都快。
火藥那種威力的東西,皇帝能不防著?
既然在宮里爆炸,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帝默許,甚至干脆就是皇帝本人搞出來的!
他們幾個,對皇帝的能力,有著絕對的自信。
幾個人在沉默片刻之后,如同提前商量好的一般,紛紛看向戴胄。
這廝終究是現任的當朝首輔,按理說,他的消息最靈通才是。
戴胄的左手雞爪瘋一樣的抖個不停。
他自己使勁拍了好幾下,才終于止住。
“別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說完,他輕輕咳嗽了幾聲,道:“不過,聽說泰記那邊跟蹤了一批私售火藥的賊人...”
幾人不再看戴胄。
有這個消息,就足夠了。
他們甚至能夠猜出,那批火藥賣給了誰。
岳州那邊死得人多,真正能稱得上身份尊貴的,也就段儼和楊豫之。
楊豫之的父母,長廣公主和楊師道,都是懦弱的性子。
屬于那種,懦弱之中還愛貪點小便宜的人。
按理說,楊豫之是不敢在印鈔局搞鬼魅伎倆的。
大概率,是被段儼那小子坑了。
至于火藥...不是房玄齡他們看不起長廣公主和楊師道。
給這兩口子八百萬個膽子,他們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就是高密公主!
那個死了兩任丈夫,又死了兒子的女人,恐怕早就瘋了...
段綸死在羅藝手中之前,跟軍中多有聯系。
弄出點火藥來,并不算太稀奇。
皇帝派人專門弄出來一條‘口子’,讓賊人把火藥運走,就是為了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懷揣著不臣之心!
圍三放一的老把戲,幾千年都使不膩。
杜如晦嘿然一笑,道:“這回咱們省得進宮了。”
房玄齡微微頷首,道:“是這么個道理。”
兩人沒有明說出來具體原因,便信步走了出去。
其他人也沒有要問的意思,紛紛跟著走出來。
甚至都沒人打算知會皇帝一聲。
都是聰明人,皇帝肯定猜得出,這場爆炸之后,任何人都不會再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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