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這里碰見褚遂良,是柳白萬萬沒有想到的。
褚遂良本就是江南人士,他的老家在錢塘縣。
自從多年以前,那場官場斗爭失敗之后,褚遂良在朝廷內,基本做到了不顯山不露水。
即便是上朝的時候,也從來都不說一句話。
嚴格的說,他并不是一個壞人。
恰恰相反,他為大唐做了很多事情。
尤其是在擔任秘書監期間,他可謂是兢兢業業。
在擔任地方官的時候,也制定了不少于民有利的政策。
唯一的缺陷,或許就是他對長孫無忌太過于崇拜。
崇拜到連自己親爹都拉下水的地步。
崇拜到,將自己一生都毀了的地步...
柳白從來都沒有擠兌自己對手的習慣。
他對那些長孫無忌曾經的班底,基本也做到了不聞不問。
隱約還記得,貞觀七年的時候,他還在朝廷之上見過褚遂良,在三省官邸也見過幾次。
看他的樣子,現在應該是已經辭官了。
按理說,褚家也是堂堂的名門望族,這廝怎么跑到超市來,跟老太太們一塊搶便宜雞蛋了?
難不成家道中落了?
又或者,他在來到金陵城的時候,半路遇到了劫匪,現在只能靠跟老太太們一塊搶雞蛋為生?
在超市里,老爺們兒搶雞蛋的場面,可實在不多見。
柳家超市的雞蛋賣的相當便宜,比市價低了足足七成!
是從超市建立之初,就定下的規矩,當做福利,半賣半送給當地老百姓。
一開始倒也有不少老爺們兒,被自家婆娘打發出來買便宜雞蛋。
但是敢過來搶的,后來基本都被老太太們揍了個鼻青臉腫。
瞧褚遂良的架勢,應該不是頭一回這么干了。
他拿這個細麻繩編的兜子,在老太太堆里左挪右動,硬生生殺出來一條‘血路’!
手法也是極其高明。
五指并攏,往里頭一探,竟然能夾出來整整四個雞蛋!
尋常人固然也能做到,但是保證雞蛋一個都不碎,那就太厲害了。
不知怎么的,柳白忽然感覺褚遂良有點可憐。
這個曾經在朝堂之上呼風喚雨的大佬級人物,如今淪落到這般地步,誰看見沒有點想法?
“咳咳——”
柳白往前走了幾步,輕輕咳嗽幾聲,想吸引褚遂良的注意。
結果,可能是因為褚遂良太過于投入搶便宜雞蛋,沒有聽見。
反倒是前邊那幾個老太太,回頭狠狠瞪了柳白一眼,從兜里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像是怕染什么病似的。
柳婉兒和柳蓉兒也看了過來。
王綝和薛禮沒什么反應,此刻他們的小推車里,已經堆積如山了。
尤其是薛禮這個事吃貨小推車里,看不到一點素東西!
滿滿當當的,全是肉。
雖說是自家產業,但也沒有必要如此揮霍吧?
好像家里從來沒給他吃過飽飯似的。
“老褚!”
柳白有些惱怒,立刻大喊了一聲。
已經擠到最中心位置的褚遂良,猛地抬起頭來,回身一看,正發現柳白那張笑盈盈的臉。
饒是以褚遂良的定性,此刻也不禁老臉一紅。
他輕描淡寫的把手里的兜子放下,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一群無禮的婦人!”
話還沒有說完,兜子里的雞蛋就被人搶光了。
褚遂良慢慢轉過身,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走到柳白面前。
他面無表情的說道:“安財王不在江南待著,跑到這種小地方作甚?”
柳白心中感到好笑,若是被后世的金陵人知道褚遂良的說法,怕是他會被生生打死...
“本王想問你,為何會跑到金陵來,你不應該在錢塘縣老家嗎?說起來你老家離著我東洲島倒不是太遠,去年本王還去了兩趟。”
“老夫的祖籍雖然是錢塘縣,但是自幼便跟隨家父在金陵生活,莫非安財王不知道,老夫就是在這金陵城里,跟隨的陛下!”
柳白上下打量他幾眼。
這廝曾經是個老帥哥,明明四十歲的年紀,看起來跟三十三四一樣。
現在就完全是符合年紀的長相了。
“不如去喝幾杯?”
褚遂良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那老夫請安財王喝一杯便是。”
他明知道柳白很反感‘安財王’這個爵位,卻依舊說個不停。
柳白倒是不生氣,招呼柳婉兒和柳蓉兒一聲,讓薛禮一會兒帶著她們回去。
柳白自己則是和褚遂良,一同朝超市后邊走去。
但凡是開超市的地方,一定會衍生出來一個綜合性的商業街。
大唐各處都是這樣的。
果不其然,從超市的后門出來,是一排小店。
隨便挑了一家,要了幾樣小菜,叫了兩壺酒,褚遂良和柳白面對面坐下。
作為曾經的對手,事實上,他們相互之間并沒有什么恨意,這種情況在朝堂之上很常見。
在大朝會上,紅著眼睛爭吵過的兩個人,等離開皇宮,就有可能找個小店一起勾肩搭背的喝酒,政策上的理念差異,并不影響個人在私底下的友誼。
而且,兩人之間也從來沒有發展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即便是長孫無忌本人,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有柳白的性命。
這也是柳白,最終對長孫無忌手下留情的原因。
否則的話,長孫無忌全家早就死光了。
也不知道長孫無忌一家子,飄蕩到哪一片海洋上去了。
說不定,他們還真就能完成環游全球的偉業。
到那時候,或許長孫無忌還要感謝柳白。
一來是因為長孫家的名聲,挽救回來了。
二來,長孫無忌回來后,如今的柳白,跟他也早已經不是一個級別的存在了...
“聽聞安財王最近沒少在江南折騰,好像岳州那邊人死了不少人,看樣子,安財王是把關中禍禍夠了,打算把江南人都禍害完再回去。”
褚遂良的話著實有些陰損,柳白依舊沒有生氣。
就算他指著柳白的鼻子罵,柳白照樣不會生氣。
那樣的話,柳白早就一拳轟在這廝的鼻子上了。
罵幾句不疼不癢的,打一下多疼啊!
酒送回來之后,柳白喝了幾口,笑道:“怎么說,你我也是故人,一年未曾返回長安,你怎么流落到這里了?”
褚遂良惡狠狠的,瞪著柳白一眼,語氣之中,仿佛裹挾著無窮無盡的憤怒。
“還不都是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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