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藍田縣的縣城里,周圍的商鋪多半都關著。
只是零零星星的,開了幾家酒樓和茶樓。
對于這些酒樓和茶樓而言,過年才是他們賺銀子的大好時機。
道理很簡單,無非就是承辦年夜飯。
普通百姓自然沒有這個實力,可是大戶人家,哪一個沒有百八十口人?
只要有兩三個大戶人家訂了年夜飯,就足夠他們過個肥年的。
經過郭縣令的簡單介紹,柳白才知道,原來藍田縣的主簿和典史,都是外鄉人。
怪不得他們在大過年的時候,還留在縣衙里。
原來是跟郭縣令,一起過年呢。
看樣子,藍田縣的班子,關系倒是挺融洽。
事實上,對于藍田縣這樣的縣冶而言,進入品級的官員,遠遠不止他們三人。
如果按照正常的配置來看,至少有六個人能入品級。
除了縣令、輔佐縣令日常行政工作的主簿、掌管文書收發保管的典史,還有教諭、巡檢、以及地位僅在縣令之下的縣丞。
其中,縣令一般是從六品到從七品,縣丞和教諭平級,一般是從七品到從八品。
其他入品級的官員,比他們要低一到兩個級別。
基本上是從八品到從九品之間。
縣丞輔佐縣令代行大權,教諭負責一縣的教育工作,巡檢則是擁有兵權。
不過像藍田縣這樣,距離長安城比較近的地方,都是不設縣丞的。
這是為了防止縣令和縣丞,狼狽為奸,偷偷摸摸干點朝廷不知道的事情。
距離長安城這么近,再小的事情,都有可能釀成驚天大禍!
柳白他們從街頭走到街尾。
藍田縣并不大,如果不算上周圍的村莊,光是縣城的話,恐怕只有長安城十來個坊市那么大。
而最為繁華的,也只有這么一條街而已。
大街上的百姓很少。
大過年的,誰不愿意跟親人們聚在一起好好樂呵樂呵?
除了酒樓和茶樓之外,倒是有一家棺材鋪還開著。
一把年紀的老掌柜,抱著把胡琴坐在門口,慢條斯理的拉著。
見到有人過來,眼睛睜開一條縫隙。
“家里有人辦白事兒?”
老掌柜的聲音很沙啞,就像那種長指甲撓玻璃的聲音。
聽的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柳白笑瞇瞇的說道:“這位老丈,大過年的還不趕緊關門回家?”
老掌柜把胡琴放在一邊,嘿嘿一笑。
“老頭子我孤身一人,回去之后也沒人陪著,反倒不如在這大街上接接人氣,總好過大年三十死在家里都沒人發現!”
郭先令的臉色很不好看。
“大過年的,瞎說什么?!”
都是他治下的子民,這老掌柜著實沒怎么給他長臉。
老掌柜上下打量他幾眼。
“我道是誰?原來是郭縣尊,小老兒這廂有禮了!”
他裝模作樣的拱了拱手,卻連屁股都沒抬起來。
柳白覺得這廝倒是挺有意思的。
“大過年的招攬白事生意,也能在這條街上混得下去,看來老丈不簡單呀!”
老掌柜哈哈一笑。
“大過年的喜慶歸喜慶,還能耽擱閻王收人不成?每逢過年,都是我這棺材鋪生意最紅火的時候,你且看著,這藍田縣里,明日不知會有多少出殯的人!”
柳白的臉色有些古怪。
而郭縣令,氣的臉都發青了。
“休要胡言亂語!我藍田縣一派太平景象,豈是你說的這般不堪?”
其實老掌柜倒是沒有什么別的意思。
只是身為一方父母官,郭縣令不禁多想了想。
他總覺得,老家伙是故意讓自己的臉面過不去。
柳白笑呵呵的,丟給老掌柜一角銀子。
他湊到老掌柜面前,用只能他們兩個人聽到的聲音,道:“辛苦!”
老掌柜不留痕跡的把銀子收起來。
“少爺為何會來藍田縣?”
他的聲音同樣很低。
剛開始看到老掌柜的時候,柳白就知道,他是泰記的暗樁。
天下各地的泰記暗樁,都有一個標記,還向自己人展示身份。
為了保密起見,地方的標記,都有著各自的特色。
比如藍田縣,或許是因為當地泰記暗樁的主事,是開棺材鋪的。
藍田縣的標志,就是個簡筆畫的棺材板...
這都要歸結于,眼前這老頭子的惡趣味。
柳白直起身子,說道:“某家也是想趁著過年的時候,多做場生意罷了!”
老掌柜不露痕跡的點了點頭。
“這位公子,若是想了解藍田縣的行情,不妨前往城東的陳記貨棧,那里有不少生意可做!”
柳白一拱手,道:“多謝老丈!”
...
離開棺材鋪門口,郭縣令一臉的莫名其妙。
他在藍田縣,當了七年的官,雖然不是本地人,但論及對藍田縣的了解,恐怕本地人也遠不如他。
可是,他竟然從未聽說,藍田縣城的東邊,有一個陳記貨棧。
“王爺這邊請,藍田縣里的貨棧都在東邊,可能是下官疏忽了...”
柳白信步往前走。
按照老掌柜的說法,那所謂的陳記貨棧,就是泰記在藍田縣的據點。
他來到這里了解行情,當然不能聽郭縣令的一面之詞。
這些當官的,只會把好話說給上頭聽。
想從他們嘴里得到句實話,比登天還難!
很快,眾人來到陳記貨棧門口。
貨棧這種地方,最多的就是苦力。
在他們眼中,回家過年只是一種奢望罷了。
少干一天活,明天就可能沒有飯吃。
來來往往的漢子們,正從一條長長的車隊中往下搬貨。
柳白等人的到來,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還不等他們進門,一個看起來頂多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氣喘吁吁的跑到他們近前。
郭縣令一見此人,連忙提醒柳白。
“王爺,韓教諭到了!”
韓教諭見柳白在場,不由得一愣。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施禮。
“學生韓子忠,見過先生!”
柳白笑瞇瞇的看著他。
這個名叫韓子忠的人,應該是柳白在藍田縣唯一的熟人了。
書院畢業生,畢業之后分配到藍田縣擔任教諭,而且,還是韓同的親侄子!
“一會兒有事告訴你,先隨我去這貨棧里瞧瞧!”
韓子忠急忙在前領路。
“陳記是新開的貨棧,學生與這貨棧掌柜是故交,先生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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