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砰。”
許敬宗以頭搶地，發絲凌亂，口中呼喊著自己有罪。
“老臣身為禮部尚書，主管朝中諸多禮儀，更是主事此次大喪，可老臣辦事不力，導致昭陵有所損毀,愧對禮部尚書之職，愧為大唐臣子。
如今顯慶新政，百事待興，請娘娘將老臣革職，以儆效尤！”
他蒼老臉龐觸地，十指彎曲顫抖,身形猶如風中柳絮,壯士暮年的悲哀在他身上顯現,讓看者心生不忍。
群臣升起議論，武媚娘蹙眉。
不待武媚娘說話，大理寺卿侯善業跟著跪倒在地：
“不可呀娘娘。昭陵之事哪里怪得許大人？
兩名大宗師相斗，誰人可阻？
當時趙大人也在，連趙大人都不.....”
他剛想說連趙無疆都不能阻止，憑什么處罰許敬宗，但他眼珠子一轉，話鋒悄悄變化：
“連趙大人這般英明神武武道高超的國之重臣，都難以阻止，整個朝堂，還有誰能阻止昭陵損毀？
若是因此責罰許大人，豈不是寒了一眾朝臣的心？
如今正是百事待興之際，許大人作為朝中元老之臣,若被革職，那禮部將要亂作一鍋粥啊。”
聞言,群臣喧嘩，昭陵被毀居然有大宗師參與，那許敬宗怎么可能阻止？連趙大人都無能為力，那這事換了誰來都不好使,怎么能怪許敬宗呢？
我特么讓你把趙無疆拉下來，不是讓你一個勁夸他，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善業？許敬宗臉頰抽搐，隨后他悲戚道：
“不！老臣可以阻止的！
老臣本鄉間布衣，受先帝賞識才入朝為官，時常感激涕零，一心想要報效大唐！
老臣應該在面對那些大宗師時，悍不畏死，才不枉我大唐男兒骨氣，才不會辜負先帝的信任和恩德啊。
可老臣當時還來不及以身殉國，昭陵就被毀了，老臣有罪啊老臣有罪。”
“砰。”
“砰。”
“...”
許敬宗聲淚俱下，不斷叩首，讓不少臣子哀嘆不已。
趙無疆雙手籠袖，神色平淡。
好一個苦肉計，先俯首認罪，再與侯善業雙簧，把自己的處境和百官綁在一起,更是拉我下水,告訴眾人不但他許敬宗沒做到,連我都沒做到，就算要處罰，也是一起處罰。
如今又點出自己是元老之臣的身份，給自己增加籌碼，并且他言語之中直接點出了最壞的選擇，那就是讓武媚娘革他職，而不是讓武媚娘隨意處罰，給自己留下了足夠的后路。
侯善業面容悲戚，他顫聲道：
“娘娘，若要處罰，微臣侯善業，愿意與許大人一同受罰。”
“微臣也是。”
“臣也是。”
“臣附議。”
“......”
門下省不少官吏跟著跪倒在地，禮部諸員也跪下身來，愿意與許敬宗一同受罰。
法不責眾嗎？趙無疆眉宇含笑，與武媚娘對視一眼，眼眸示意。
武媚娘受意，兩人心有靈犀。
“不，諸位同僚，本官許敬宗一人做事一人當，作為禮部尚書全權大喪之事，如今有所紕漏，理應受罰！”許敬宗以頭搶地：
“請娘娘責罰本官。”
“凡入昭陵中的臣子，誰人沒有責任？”禮部員外郎大吼，語氣憤憤不平。
百官中喧嘩，有人議論附和。
“好了。”武媚娘沉聲開口，她紅唇輕啟，俯視眾臣：
“昭陵之事，非簡單的人力所能抗拒，不能全怪在許愛卿身上。”
許敬宗心中笑意橫生，自己的苦肉計奏效了，他趴伏在地面上，大聲慟哭，剛要高喊娘娘英明，就聽武媚娘繼續說道：
“但無論是本宮還是皇上，都想要大唐國泰民安吏政清明，大唐百姓太平安康，大唐先賢在天欣慰。
如今昭陵之事乃國之大喪事宜，關乎國體，更是關乎先帝及諸多為國重臣的在天英靈。
本宮就算再于心不忍，也得忍痛處罰，以維大唐嚴苛律法，以敬先賢之靈！”
許敬宗心中咯噔一下。
“禮部尚書許敬宗，革職，修養。”武媚娘一臉痛惜。
侯善業等人正要說些什么，武媚娘又是沉聲開口：“秘書監趙無疆，督辦不利，亦需革職！”
百官驚呼，瞪大了眼眸，武媚娘秉公處理，大公無私的形象愈發深入他們心中。
“撤去許敬宗禮部尚書之職，同時撤去趙無疆秘書監之職！”武媚娘一臉威嚴痛惜，下了決定。
“微臣趙無疆領旨！”趙無疆淵渟岳峙，率先領罰。
群臣嘩然一片，趙大人居然不為自己據理力爭？明明不是他的職責，他卻愿意為了大唐律法的公正，愿意為了不寒諸多同僚的心，而選擇一同受罰...趙大人之心可敬啊。
許敬宗顫抖，他咬牙切齒，感受到周圍官吏看向趙無疆敬佩的目光，他恨不得仰天長嘯。
你趙無疆秘書監兼任尚書令，被革了秘書監，特么的還是個二品大官尚書令......他長吸口氣，臉上卻不得不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高呼道：
“多謝娘娘，娘娘大公，仁厚載德！”
百官跟著附和。
“起來吧，諸位愛卿。”武媚娘痛惜仍在，神色略顯疲憊，準備散朝。
許敬宗跪了許久，剛一起身眼前就一陣眩暈發黑，這都不算什么，他心中的眩暈才是難以排解。
他原本以為自己苦肉計一出，就可以拿捏武后，把趙無疆拉下水，武后就不會同時處罰兩位大員，可他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自己居然真的被革職了。
侯善業扶住許敬宗，眼中都是笑意，悄然在他耳邊說道：“許兄好計策，狠狠削了趙無疆的權柄和氣焰，小弟佩服。”
...我特么......許敬宗呼吸急促，有苦難言，感覺心中堵塞。
......
散朝之后，宮道之上，百官并未離去，而是眼神火熱，盯著背負藥箱的趙無疆。
趙無疆許久沒有背負藥箱上朝了，如今背負著藥箱，用屁股想都知道里面裝著給他們的延壽丹，他們紛紛圍向趙無疆。
許敬宗步履緩慢，被侯善業攙扶，眼眸皆是郁氣，如今他被革職修養，對于朝局之事的把握就會下降，只有靠侯善業等人了。
“善業啊。”他神色感慨，剛想囑咐大理寺卿侯善業幾句，身旁幾道身影掠過。
幾位老臣快步奔跑，像極了年輕的小伙子，全然沒了平日里的垂垂老態：
“快去快去，趙大人分發延壽丹了。”
“什么？”侯善業一聲驚呼，他也派了幕僚死士前往各道，按理也有延壽丹，此刻他神色激動，完全沒聽到許敬宗在囑咐自己。
“善業，你在聽我說話嗎？”許敬宗拍了拍侯善業的大手。
下一刻，他手心一空，踉蹌栽倒在地。
“林大人朱大人，等等我。”侯善業撒丫子奔向人堆，全然忘了自己手中攙扶著許敬宗。
許敬宗艱難起身，呆呆望著侯善業擠向人堆的身影，張了張嘴，心中萬匹袍子奔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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