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趕到茲氏的時候,受到了熱烈的歡迎,場面比大陵的時候還要隆重。
茲氏百姓幾乎是傾巢出動,夾道歡迎,甚至搶了匈奴人的風頭。
劉豹因此很郁悶,對茲氏百姓頗有微詞,尤其是張氏家族。
茲氏張家本來只是當地一個普通家族,如今有了鐘會這樣的強援,一躍而為當地大族領袖。天子將駕臨茲氏的消息出來后,就不斷有人去張家送禮、示好,只希望有個見駕的機會。
實在不行,能見見護軍將軍鐘會也行。
據說張家不僅田產猛增數倍,為了安放禮物,還新建了一幢宅子。
也有人說,那幢宅子是為天子準備的,張家想請天子駐蹕,卻又沒把握,只好含糊其辭。
劉豹平時在部落里,眼前全是匈奴人,一直覺得匈奴人比漢人多得多。這次茲氏百姓全部出動,他才意識到自己想多了。
至少在茲氏縣城附近,還是漢人百姓更多。
先被劉猛搶了先,又被茲氏百姓壓了風頭,劉豹的心情很不好。
但轉機很快就來了。
天子的車駕還沒停,就傳來了口諭,召他入見。
劉豹不敢怠慢,收拾了一番儀容,跟著傳話的郎官——一個剛入職的匈奴少年——匆匆來到天子面前。
曹芳剛從車上下來,一身騎士服,正活動身體。
坐了大半天的車,渾身筋骨疼。
劉招弟站在一旁,手里拿著天子的外衣和馬鞭。
見劉豹趕來,曹芳點頭致意,隨即又笑道:“坐了一天車,骨頭疼,想騎一會兒馬,單于可有興趣,與朕同行?”
劉豹狂喜,立刻看向女兒劉招弟。
在眾人面前,與天子并騎,這可是難得的榮譽啊。
劉招弟眉梢輕揚,白里透紅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入宮一個多月,她的皮膚越來越好了,吹彈可破。
“能與陛下同行,是臣的榮幸。”劉豹大聲說道,躬身下拜,兩只手幾乎碰到了地面。
“可是有個問題。”曹芳咂咂嘴。
“敢問陛下,有什么問題?”
“朕沒有好馬。”曹芳指了指不遠處的鐘會,隨后雙手叉腰。“護軍將軍如今有兩百多匹好馬,比朕的禁軍還威風,實在讓朕不平。”
劉豹還沒反應過來,劉招弟便說道:“阿爸,還不把你準備好的馬送過來,侍候天子上馬。”
劉豹恍然大悟。
之前劉招弟送信回來,讓他多準備好馬。他準備好了,卻沒想到天子現在就要,還要女兒提醒。
“唯。”劉豹應了一聲,轉身準備去安排。
劉招弟趕上一步,拽住了劉豹,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劉豹連連點頭,轉身去了。
劉招弟回到曹芳面前,輕聲說道:“陛下,都安排好了。”
曹芳滿意地點點頭。“你看,只要你用心,就算是呼延藥也比不過你。”
劉招弟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搖著手里的馬鞭不說話。
一會兒功夫,劉豹帶著一百多匹戰馬來到曹芳面前。
除了戰馬,還有幾十名年輕力壯,相貌堂堂的小伙子。他們都戴著頭盔,穿著鐵甲,看起來和魏軍一般。只有仔細看他們的臉,才能發現他們不是漢人,而是匈奴人。
劉豹親自牽著一匹高大的黃馬來到曹芳面前,恭敬的說道:
“陛下,這些馬都是臣部落中最好的戰馬,這些少年也是臣部落中武藝最好,也最忠誠的勇士,這些鎧甲,則是歷年以來,朝廷賞賜給臣的禮物。如今臣將他們一起獻給陛下,讓他們在陛下鞍前馬后侍候,以盡臣的一片心意。”
曹芳恍然大悟,轉頭看了一眼劉招弟,露出欣慰的笑容。
劉招弟為了爭寵,可真是下了血本吧。
劉豹為了鞏固女兒的地位,估計連將棺材本都拿出來了。
匈奴人還保留了一部分人殉的習慣。每一任單于下葬的時候,都會陪葬一些勇士,再配上最好的甲胄、武器,以及戰馬。
現在,這些都送給他了。
以劉豹這年齡,如果十年以內就死,僅憑他自己的力量,還真未必湊得齊這么多東西。
當然,有了朝廷的恩寵,那就簡單了。
曹芳打量著那匹黃馬,發現這匹馬不僅身高蹄大,毛色漂亮,還有拳頭一樣的旋紋,頗有獨特。
“這樣的賤馬,你也好意思獻給陛下?”剛趕過來的劉猛半開玩笑的說道。
曹芳不解地看向劉猛。
劉猛拱手說道:“陛下有所不知,馬貴毛順,像這樣有旋紋的都算是賤馬,配不上陛下尊貴。”
劉豹卻不慌不忙,撫著胡須,淡淡一笑。“陛下,臣雖是胡虜,卻也聽說圣人曾說過,以貌識人,失之子羽。馬也如此。這馬雖有旋紋,血脈卻極高貴,乃是西域天馬的后裔,不僅力大,而且善走。將來陛下征伐鮮卑,此馬必能助陛下一臂之力。再者,大魏是土德,土者黃也,這馬通體純黃,簡直是為大魏而生。至于這旋紋,那可不是普通的旋紋,而是萬國來朝之象。”
他昂起來,瞥了劉猛一眼。“將此馬當作賤馬的人,是只看到盒子,卻看不到盒子里的珍寶啊。”
劉猛被劉豹駁得啞口無言,不敢放肆。
劉豹說的那些圣人所言啊,大魏土德啊,他也不怎么懂,哪里輕易反駁。
不管是圣人,還是大魏,他都惹不起。
曹芳也大為驚訝。
劉豹這功課做得很扎實啊,連可能的問題都想到了,還扯上了圣人做幫手。
這哪里是一個年過七十的匈奴老頭。
他不經意地轉頭看了一下,見鐘會嘴角微挑,頓時明白。
不用說,鐘會又發了一筆橫財。
回頭收點稅。
曹芳接過韁繩,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匹黃馬,突然覺得有些眼神,仿佛在哪兒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此時此刻,劉豹已經俯身在地,大聲說道:“臣侍候陛下上馬。”
曹芳正待拒絕,卻見鐘會給他使了個眼色,頓時會意。
匈奴也開始內卷了。劉豹想表示忠誠,就給他這個機會好了。
曹芳小心翼翼的將腳踩在劉豹的背上,然后翻身上馬。“單于平身。”
“謝陛下。”劉豹起身,示威的看了一眼劉猛,轉身又牽來自己的座騎,雙手按著馬鞍,一躍而上。身手矯健,一點也看不出七旬老翁的模樣。
不得不說,這老匈奴身體是真好,難怪后來還能生出劉淵那樣的梟雄。
“走,隨朕去見見茲氏的百姓。”
“唯。”劉豹大聲應諾,手一揮,幾十名全副武裝的匈奴少年也跟了過來。
劉猛見狀,暗自跌足。
他也向天子進獻了幾十名年輕勇士,可是裝備地沒這么好,沒舍得將大魏朝廷賞賜的甲胄拿出來,想留著自己用。沒想到劉豹這么狠,連棺材本都掏出來了,非要壓他一頭。
這老東西,他想做大單于嗎?
不行,回頭聯絡匈奴南部單于劉寬,一定要阻擋劉豹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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