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出發之前,曹芳特意騰出一段時間,和他好好聊了聊。
來到他身邊一年多,張華已經熟悉了大部分流程,表現出色,是同期郎官中表現最為出色的一個,甚至比不少資歷更老的尚書、中書都出色。
但僅在中樞是不夠的。
不了解真正的民情,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優秀的政治家。
曹芳對張華期望甚高,自然不滿足于讓張華做一個趁手的秘書。讓他去調研,就是給他機會接觸真實的民生、民情,了解底層經濟的動作。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不接觸底層百姓,也不可能成為優秀的政治家,更不可能領悟他行而不言的秘訣。
用世家是迫不得已,要想完成改革,真正擺脫世家的掣肘,希望還在底層的百姓。
那才是真正的民心,而不是世家口中少數人代表的民心。
張華出身寒門,他比出身世家的衛瓘、荀顗更容易體會普通百姓的辛苦。
所以,衛瓘只能去調研北疆。
迫在眉睫的外憂可以激發他的積極性,內患卻不能。
因為他們就是內患本身。
張華卻可以去調研并州到京師之間的情況,全力解決內患。
曹芳知道自己不可能成為面面俱到的全才,但他可以利用穿越者的外掛,知人善任,引導這個時代的精英們去做他們最擅長的事,充分發揮他們的優勢,并盡可能擰成一股繩,而不是內斗。
為此,他事無巨細,幾乎和張華說了他所知道的調查研究需要注意的所有環節,鼓勵張華通過這次調研,從圣人經義走向實踐,再次認識這個世界。
張華感激涕零,發誓一定不負天子所望,完成任務。
——
張華出發不久,王廣兄弟就趕到了行在。
匯報完王凌的喪事處理情況,向天子表示了感謝后,王廣介紹了自己帶來的兩個族中女子。
曹芳表示,自己并不需要見她們。
他沒有那種一眼知人的本事,匆匆一瞥,無法斷定其人品行。
我不反對你們和曹興聯姻,但你們推薦的,你們負責。
如果將來曹興犯錯,你們推薦的這兩個女子卻沒起到規勸的作用,你們都脫不開干系。
王廣很為難。
事情辦到這一步,他有些進退兩難。
繼續向前,將來真要出了事,他可能承受不起責任。送人給曹興,本來是想沾點好處,現在卻要背上責任,顯然不值得。
可是后退也不行。
不僅曹興那邊沒辦法交待,天子面前,他也顯得沒有擔當。
無奈之下,他只得去向王昶請教。
聽說王廣想送兩個女子給曹興,王昶盯著王廣看了半天,苦笑道:“虧你想得出來。玄沖(王渾)與鐘氏聯姻,你與諸葛氏聯姻,都帶來了什么結果,你看不到嗎?若不是你才華出眾,又協助天子訓兵有功,只怕祁縣王氏的榮耀就到令尊為止了。”
王廣苦笑,再三向王昶問計。
王昶想了半天,最后說道:“事已至此,退自然不能退,只能盡可能減少一些風險。這樣吧,你去求張貴嬪,讓你那兩個族妹在張貴嬪身邊待一段時間。”
王廣不解。“是轉送給天子嗎?”
王昶搖頭。“你送給曹興為妾的女子,想必不是你王氏最出色的,也不是嫡女,不配入宮。張貴嬪身邊新來了女官叫羊徽瑜,是羊耽的從女,如今負責陪伴張貴嬪,頗受天子欣賞。讓你那兩個族女隨羊徽瑜見習一段時間,也能漲漲見識,將來知道如何相夫教子。”
王廣很詫異。“那不是……司馬師的未亡人嗎?”
“是的,她如今走了虞太后的門路,入宮做了女官,現在又趕來行在,侍候張貴嬪。”王昶撫著胡須,嘴角輕挑,露出一絲不屑,隨即一聲嘆息。“不出兩年,連泰山羊氏都低了頭,別說你想不到,我也沒想到。看來這關東世家也不過如此,什么氣節、傲骨,不過如此。”
王廣也覺得不可思議,跟著嘆了幾口氣。
當初天子親政,只殺了司馬懿兄弟父子幾人,卻沒有族誅,他們還覺得天子手軟,有所忌憚。現在看來,是他們低估了天子,卻高估了山東世家。
如果當時清洗司馬懿全族,不僅高柔、蔣濟等人也難逃一劫,他們的門生故吏也會受到牽連,引發的怨氣必重,同仇敵愾,朝堂可能半空。天子找不到合適的人來處理政務,局勢便有可能引發新的動蕩。
天子只誅首惡,放過了河內司馬,不僅蔣濟得以將功贖罪,為天子平定東南立下大功,其他人也都安于現狀,讓天子得以平穩度過這段時間,還東征北討,連戰連捷。
僅僅兩年,就有泰山羊氏這樣的大族按捺不住,選擇向天子效忠。
似緩而速,天子這一手玩得真漂亮,出乎意料的精彩。
很多人都說他效仿先帝,直追武皇帝,現在看來,他不僅比先帝出色,甚至不遜色于武皇帝。
假以數年,他大權在握,能威脅他的可能只有老天了。
只要他不像文皇帝、明皇帝那樣英年早逝,大魏必興。
只是世家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不僅不能從中得利,反倒可能成為犧牲品。
想到這一點,很難讓人的心情不復雜。
世家與皇權爭斗了兩三百年,最后還是失敗了。
“別嘆氣了。”王昶看在眼里,有些后悔。王廣即將上任,他不該在這個時候打擊他的士氣。“天子有意開拓四夷,正是你等建功立業的時候,你正當壯年,當如衛霍一般志在四方,可不能像我一樣暮氣沉沉。”
王廣苦笑,拱手應命。
他轉身又去請見,轉達了希望由羊徽瑜教導兩個族女的想法。
曹芳有些意外,但想了想之后,又覺得這個方法不錯。
從張云英的表現來看,羊徽瑜的確是一個很優秀的教師,不僅誨人不倦,而且頗有能力。劉招弟、劉憲已經表達了想就學的想法,如今王廣也有類似的請求,可謂是不謀而和。
既然如此,不如擴大一點規模,充分發揮羊徽瑜的作用,教導更多的官員妻女,讓她們能更好的承擔賢內助的作用。
一個優秀的女子,可以興盛一個家族。
曹芳請來了羊徽瑜,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未曾想,羊徽瑜堅決推辭,表示自己都沒能盡到相夫的責任,又哪里有資格教導別人。
她來侍候張貴嬪,只是一個保姆而已,并不是什么教師。
曹芳聽了,也覺得自己想得不夠周全,想當然了。
司馬師是個反賊,讓反賊的妻子教導官員的妻女,是要培養更多的反賊嗎?
雖然司馬師并不是羊徽瑜教出來的,但名義上羊徽瑜的確配上賢內助的名聲。
就在曹芳糾結的時候,羊徽瑜提了一個建議。
“鐘女史應該可以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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