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頭笑了笑：“陛下什么都想好了，不會收回成命的。”
“那就要我的嬌娘葬送了一輩子嗎？”陳氏眼圈都紅了：“不管怎么樣，我去求，當年我對他不錯。”
“祖母不要去了。”王稚拉她的手：“過去的事，不要提起。為了嬌娘更不要提起。”
哪個皇帝愿意聽他還是叫花子時候的事呢？
何況，王家對皇帝不光有恩，也有怨。
“這婚事沒有什么不好的，我嫁就是了。”王稚道。
“嬌娘你還小，你不懂這婚事意味著什么……”陳氏坐下來嘆氣：“二皇子的母親是西涼的公主啊，她手里還有西涼的十萬鐵騎呢。”
“我懂。”王稚給陳氏倒茶：“陛下和朝中的大人不想叫他做太子。王家……也不許扶持有能力做太子的皇子。這里頭的事，我不是很懂，但是也知道一點。陛下有陛下的考量。”
“你……”陳氏不知，這孩子竟然懂這么多。
“可是陛下不愿意，二皇子自己不可能不想。他們母子如今受委屈了。總有那么一日他們想要爭一爭，那時候你怎么辦？”
“事情沒到那一日，就不知道怎么辦。到了就知道了。皇命難為啊祖母。姑母無所出，如今你們都不許為我求情了。”王稚心里是感動的。
對王家來說，一個女孩子而已，或許嫁給二皇子還有別的出路呢。
可對于她的親人來說，是舍不得她這么嫁出去。一眼看日后也不能好過。
所以她更是不許家里人為她得罪皇帝。
“祖母答應我，別去求。明知道沒用的事，何必呢？不光是您，我也要去跟姑母說，別求了。我都愿意，不管怎么樣，我跟他薛紹沖自幼相識，就算我嫁給他他不喜歡我，或者因為很多事要冷落我，總歸有我錦衣玉食，他不會殺了我的。”
想要皇位，他就不能拋棄糟糠之妻。陛下不就是這么做的么？
“要是他一輩子不疼你呢？”陳氏是個聰慧的人，可也感性。看著自己的女兒一輩子守活寡，她舍不得孫女也這樣。
“我會比姑母想的更開。”王稚蹲下看著老太太的眼睛：“祖母，王家，還有許多人。王家人都疼愛我，我也愿意為家里人付出。何況，也許我會過的很好呢？”
陳氏對上她那一雙眼，就什么都不能說了。
一把拉起她抱住：“嬌娘啊嬌娘，祖母的好孩子。”
李氏這會子，漸漸也明白了一些，只是嘆口氣。為自己女兒與自己的不親近。
王允過來的時候，其實是想勸勸孫女的。他也很清楚，這皇命是不可能改變了。
本以為會看見一個哭哭啼啼的孩子，他也心疼。
嬌娘自幼就懂事乖巧，很會哄著他高興。真叫著孩子委屈，他也不舍得。
可畢竟他是大家長，不能只看一個孩子是不是高興。
結果一來，就對上依舊是笑顏如花的孩子，反倒是把一肚子的話都壓住。只留下心酸。
王家默認了這門親。
吃過午膳，王稚就趕緊進宮，想來姑母心里更難受。
沒有誰比王稚更清楚，姑母對她是真的比親娘還親。
進了宮，許多宮人和宮女就給她道喜，宮中十年，自然是所有人都認識她的。
她也含笑點頭，沒露出一點情緒。
王稚在昭陽殿院子里被彩鸞拉住：“姑娘，陛下才走了沒多一會，娘娘……不大高興，您進去了好好哄著。要是您也不高興，萬事都緩緩再說。萬事總有法子的，娘娘最疼您了。凡事咱們都慢慢來啊。”
王稚點頭，知道彩鸞姑姑也是擔心自己不懂事哭鬧起來。
沒解釋什么，就進了內殿。
王皇后坐在光影中，黃昏的窗棱也昏暗下來，她梳著高高的發髻，穿著漂亮繁復的衣裳。
只是，那么孤獨。
王稚走過去，蹲坐在她腳邊的小幾上，把頭放在她膝蓋上：“姑母不要難過，嬌娘在這里。”
王皇后低頭看她，伸手摸她的臉，一雙眼紅紅的。
“嬌娘，是我不好，不該把你養在宮里。我真后悔……”王皇后聲音哽咽。
“姑母，您不可以后悔。”王稚在她懷里蹭了幾下：“我養在宮里，過的比公主都尊貴。是王朝里最惹人注目的女孩子。長安城中所有的貴女都羨慕我。”
“可你的婚事……”王皇后又仰起頭：“圣旨已下，難以更改。”
“那就不更改。”王稚對她笑：“沒有什么不好的，我愿意。”
“嬌娘，你怎么這么懂事？這么傻？你知不知道這婚事意味著什么？姑母希望你能快活，而不是……”王皇后的眼圈又紅了。
王稚清楚她并不是個愛哭的人，從小到大，就沒見她哭過。
不管是陛下只是來用膳不留宿，還是后宮有了的寵的美人，她都不會哭。
“都是我當年糊涂，與二姐姐爭斗不休，不服氣，嫁給了他。”王皇后甚至第一次說出這種話，倒是叫王稚心都碎了。
姑母多驕傲啊，就算是這一輩子沒感受過夫妻恩愛，可她從來都不說后悔。
“姑母，人不可以輕言后悔，否則走過的路就都不值得。那多可悲啊？有姑母，王家才能改朝換代卻屹立不倒。有姑母，王家全族都在。有姑母，我才金尊玉貴的長大。有心的人，都覺得有您真好。”王稚拉她的手，握住：“所以姑母，不就是婚事嘛，我真的愿意。”
“傻孩子，傻孩子，你太小，也太傻，不懂這婚事意味著什么……至少姑母也希望你能平安活到老啊。”王皇后抱住王稚，聲音哽咽。
王稚回抱她：“我真的知道。我也不委屈，不難過。我只怕您會難過。王家有我的爹娘，兄弟姐妹，祖父母，還有您。你們都疼我愛我，讓我十五年來幸福無憂。如今是我該為家族出力的時候了。我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明白。姑母，答應嬌娘，別再找陛下了。我已經接了旨意，我自己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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