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只看眾人的表情，就知道腹誹他的修行者肯定很多。
他淡淡地道：“本公知道，你們懷疑本公有私心，既然如此，本公就先定個規矩。
“之后碰到兇獸與西土修行者，倘若他們主動進攻我們，則諸位都能自行反擊，而后根據殺敵表現，當場發放戰功獎勵。
“如有東土同胞遭受兇獸與西土修行者進攻，而你們能出手救援的，本公也會根據救人多寡論功行賞。”
聽罷他這番擲地有聲的話，在場六七十名修行者無不眼前一亮。
一些人人開始相信趙寧，認為他不是找借口強吞珍寶，而是真的有意團結東土修行者對抗外部競爭對手。
當然，不相信的人占絕大多數。
趙寧不管他們怎么想，繼續道：“有賞則必有罰。
“從此刻起，若是有人見死不救，戰時不出力，亦或妨害同伴，破壞東土修行者的整體利益，本公雷霆手段，必不饒恕！”
說到這，他揮了揮手，示意張小紀上前開道，帶領隊伍繼續向前。
姬靈靈與陳哲相視一眼，彼此目光中都有深意與疑慮，等到黃遠行看向他們的時候，他們眸中仍是露出厲芒，且不愿跟黃遠行一起走。
黃遠行猶疑片刻，終是暗暗一咬牙，湊到趙寧面前納頭便拜：
“今日方知楚公大義，有楚公匡扶大道，東土修行者定然人人受益，晚輩愿唯楚公馬首是瞻，請受晚輩一拜！”
隊伍中的黃氏修行者有樣學樣，紛紛來到趙寧面前跪拜。
他們雖然猜不透趙寧是何用心，但姬氏、陳氏的威脅近在眼前，他們只要還想活命，哪怕是暫時保全性命等待遇到自家高手，都必須先抱緊趙寧的大腿。
至少要讓姬氏、陳氏的人不敢暗中使絆子。
趙寧負手而立風度出塵，古波不驚地道：“無需如此，只要遵守我的規矩，任何人都不會有事。”
一路前行，黃遠行等黃氏修行者都緊緊跟在趙寧身后，生怕露出空檔被姬靈靈暗中下手。
行進途中隊伍又碰到兩處珍寶，一種是能夠煉制極品丹藥的靈植，一種是能夠制作符兵的稀有礦石，趙寧都當仁不讓地收了。
甬道中分叉口眾多，好在有趙寧這個天外境的氣機探查四方，隊伍不必擔心迷路，更不會來來回回打轉。
約莫一個時辰后，隊伍即將走出甬道。
前方傳來乒乒乓乓的戰斗聲，兇獸怒號與人類呼喝交織在一起，氣爆聲此起彼伏，場面喧囂異常。
走出甬道，面前豁然開朗。
方圓數百步的地域盡頭，有一片高達二十丈的瀑布飛流，周圍生長著各種靈智，有花葉有藤蔓也有低矮灌木。
瀑布一側有一方靈泉水井。
穹頂高遠，有幾個窟窿可以望見外界繁星，此時正有星月之光成束灑落，卻是從各方集中到那方靈泉上。
場中戰斗的修行者分為兩個陣營，一方是兇獸，約莫四十幾只，一方是東土修行者，只有三十幾人，雙方打得難解難分，在這方天地中不斷閃轉騰挪。
實力最強的人類修行者是一位王極境后期，正跟一名魁梧高大的虎型兇獸在瀑布上方鏖斗，彼此身上都已滿是血跡。
張小紀回身看向趙寧：“師父，我們如何做？”
黃遠行、姬靈靈、陳哲等人紛紛把目光投向趙寧，不管他們心思如何，至少在這一刻都知道了要聽趙寧號令。
趙寧掃視全場，不急不緩地下令：“擊殺兇獸，救援同胞。”
張小紀、李小梨剛剛應是，黃遠行已是迫不及待沖出，幾名黃氏修行者緊隨其后，嗷嗷叫著殺向兇獸們。
有他們帶頭，修行者們紛紛下場。
但大部分人并未徑直沖向兇獸、立即投入戰斗，一個個出工不出力，另有一部分人雖然參與戰斗，卻沒有全力拼殺。
甚至幾個大氏族的嫡系子弟，仗著自己的非凡身份，雖然下了場，卻只在場邊看戲，完全不在乎趙寧怎么看他們。
本來被壓著打的東土修行者，已經死傷好幾人，但在得到援軍后卻一掃頹勢，聲勢大振反守為攻。
兇獸們見勢不妙還想逃竄，卻被張小紀、姬靈靈等人團團包圍，最終悉數被當場斬殺。
兇獸盡滅戰斗結束，梁肅卻高興不起來，而是滿含戒備地看著眼前的姬靈靈，生怕這位姬氏天人境高手，劍鋒一轉跟他動手。
這不是他憑空臆測。
剛進入不周山時他的隊伍中就有姬氏的人，趁他不備對他動過手，要不是戰斗過程中有別的隊伍趕到，其中又有不少梁氏修行者，他已經身死道隕。
令梁肅意外的是，姬靈靈并未多看他一眼，轉身飛下瀑布去了趙寧身前。
不僅是姬靈靈，支援隊伍在結束戰斗后都陸續回到趙寧跟前。
他們在等，等待趙寧履行承諾，亦或是破壞承諾。
“楚公，這是清照泉，泉水極為稀少珍貴，據說能夠提升珍寶品等級，凡黃階以下奇珍盡皆適用。”
這次為趙寧介紹寶物的是姬靈靈。
剛剛這場戰斗，正是為爭奪泉水而起。
在趙寧的感知中，清照泉所蘊含的靈氣，比龍漿果還要濃上一層。如果硬要劃分等級，清照泉能算到黃階中品這一等！
姬靈靈很想看看趙寧打算怎么處置泉水。
趙寧環視眾人一眼，面露欣賞之色，不急不緩地道：“眼見同胞有難，你等奮力救援共同對敵，種種表現我都看在眼里，現在該是論功行賞了。”
說著，他指了指姬靈靈、黃遠行、張小紀、李小梨等人，評為上等功，分給他們一人一顆龍漿果并一株靈植，又指了指陳哲等十幾人，評為有功，賞給他們一顆龍漿果。
這一幕把被救的梁肅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得到獎賞的修行者們無不大喜，紛紛向趙寧致謝，沒分到珍寶的修行者則大多懊惱，后悔剛剛沒有奮力作戰。
這一刻，大部分人都確認，趙寧是真打算公正行事。
而下一刻，趙寧的目光已經落在那幾個在場邊看戲的，身份特殊的大氏族嫡系子弟身上，淡淡地道：“我說過，有賞必然有罰。
“旁人救援同伴之際，你們隔岸觀火，置兄弟姐們的生死于不顧，不當人子。”
話音方落，趙寧手一抬、袖一揮，幾道真氣打出，將那幾名氏族子彈悉數擊飛。
砰砰砰，幾人撞在石壁上，紛紛口吐鮮血臉色紙白，顯然都傷得不輕。
趙寧猶不滿意，丟出一句警告：“眼下為大戰之時，我以軍法治行伍，再有下次，定斬不赦。”
幾名子弟很是怨忿，但在聽到那句“定斬不赦”后，無不感受到趙寧釋放出的冷冽殺氣，一個個渾身僵硬，再也不敢抬頭看趙寧。
他們自以為是大氏族嫡系子弟，以為趙寧看在他們家族的面子上，不會對他們怎么樣，卻不曾想趙寧竟是這般鐵腕手段。
其余修行者見此情景，都是心頭凜然。
吩咐眾人歇息、療傷，趙寧來到清照泉前。
梁肅捂著傷口湊到黃遠行跟前，壓低聲音問：“這是怎么回事？”
一邊問，他還不忘一邊戒備姬氏、陳氏的人。
黃遠行將事情如實相告。
梁肅大為驚奇：“楚公居然愿意維護我們？他不是王上的鷹......忠臣嗎？楚公此舉，是不是另有深意？”
黃遠行目光復雜：“深意肯定有，只是我們不得而知。但眼下楚公愿意公正行事，對我們而言無疑是最好的消息。”
梁肅點點頭，卻沒有輕易相信趙寧的人品，立即去跟趙寧套近乎，決心再觀察觀察。
趙寧抬起頭，看了看穹頂上連通外界的幾個天眼般的“窟窿”，眉頭微微皺起。如果只是星月之光灑落泉水，似乎不足以讓清照泉如此奇異。
片刻間，趙寧已有發現。
清照泉與幾個“天眼”周圍都有一道陣法，只不過線路不外顯故而不容易察覺，他心神一動催動真氣，將陣法激活。
霎時間，清照泉與“天眼”下的陣法散發出絢麗而又神秘的光芒，明亮的紋路勾勒出復雜而晦澀的陣圖。
陣法兀一激活便自行運轉起來，流光溢彩美輪美奐。
趙寧心頭一動，感應到外界磅礴的靈氣正通過幾道陣法，與束束星月之光一起匯聚到清照泉中。
這陣法就像是孕育生命的坯胎，又如同滋養果實的花朵，不過是片刻之間，咚的一聲脆響，清照泉里有水滴掉落，似乎是泉水又多了一分。
在場眾人陸續看過來，感受到清照泉的奇特，每個人都滿臉驚奇，更有人感慨出聲：
“不愧是先賢手筆，竟然能借用不周山的地勢與特殊，以陣法引導、凝練天地靈氣塑造靈泉，真是鬼斧神工！”
趙寧同樣生出“鬼斧神工”的感觸。
但他的感觸比其他修行者深了不知多少。
他辨別得很清楚，陣法引導的可不是什么天地靈氣，至少不是此界天地間的靈氣！那些靈氣與此界靈氣有所不同，且源頭遠在天外！
至于在天外何方，趙寧探知不出來。
因為這陣法溝通的，居然是異界空間！
沒錯，這些陣法中暗藏空間技法。
趙寧凝神探查，一段時間后終于確認，穹頂上的陣法竟然是建在空間裂縫之上！
這幾道陣法的主要作用，其實是穩定空間結構，引導界外靈氣不過是隨手為之！
“原來千年之前，此界已有空間震蕩，出現過空間裂縫。”趙寧心頭了然。
他隨后懷疑，這年限恐怕不止千年。
結合莫名來到此界的遭遇，以及這一路來時常遇到空間裂縫的情況，趙寧合理推斷，此界空間現在應該是已經非常不穩。
他必須盡快鉆研空間之道。
趙寧的感應探查在飛速進行，但在其它修行者看來，趙寧不過是負手靜靜站在清照泉前而已。要不是從他身上隱隱傳出真氣波動，他們或許會認為趙寧在發呆。
“小雞，師父怎么這么長時間一動不動啊？他是不是在想怎么把清照泉搬走？”李小梨拿胳膊肘捅了捅張小紀，一臉神秘兮兮地問。
張小紀示意李小梨不要胡亂猜想：“雖然我不知道師父具體在做什么，但我能隱約感受到一股浩瀚蒼茫的氣息。”
“你是說師父在悟道？”李小梨眨了眨茫然而又新奇的雙眼，“我怎么什么都感覺不出來？”
張小紀沉吟片刻：“雖然我不想明說，但這或許就是你我天賦的......不同。”
在最后時刻，他還是把“差別”換成了“不同”。
夏禾來到清照泉所在區域內時，第一眼便望見站在泉水前的趙寧。她眸光一閃，緊跟著環視全場，很快便發現聚集在黃遠行、梁肅身邊的兩家子弟。
見趙寧正聚精會神參悟著什么，夏禾沒有貿然上去打擾，而是帶著十幾人的隊伍徑直走向黃遠行、梁肅。
她身后這十幾人，多半是夏氏子弟。
她這一路來不是沒有碰到梁氏、黃氏的人，只不過都被她殺了。
“眾人聽著，黃氏、梁氏勾結兇獸，先前已經殺了好些王朝修行者，此事乃我親眼所見。王上有令，凡遇兩族修行者，悉數殺之！”
夏禾陡然一聲大喝，一個箭步沖到梁肅面前，揮起長刀，當頭向對方劈去！
她身后的十幾名修行者有樣學樣，分別殺向黃遠行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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