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駐地的辦公室，十分簡陋。
里面除了有一位護法級高手坐鎮以外，其他忙里忙外的，都是流派里的文職人員。
星際時代的武道流派，與古代的宗門是有所區別的。除了以強者為尊這個基本外，不論是管理還是人事任命，在某種程度上，流派的結構與尋常的企業結構十分相似。
道館雖然被毀了，但是流派內各項資源的運轉，工資、獎勵的發放，合同、協議的簽署等等各種事宜，還需要有人去監督、操辦。
并不會因為處在戰時，這些事情的運轉就直接癱瘓了。
這就是機制健全的好處。
哪怕高層在其他城市，流派一樣可以完整的運轉，除非人全死完了，那就沒有辦法了。
不過道館被毀的那一夜，就算是文職人員，一樣是死傷慘重，有些在外出差的財務、法務人員，甚至被專門的獵殺小隊襲擊。
現在還待在臨時辦公地點的，只有八九個文職人員，他們要處理比以前多許多倍的事務。
“格羅婭，你能活下來，我感到很是欣慰。”
“你是說......這小鬼頭，晉升準武師了？盧亞是吧？我看看資料——”
“十七歲，湘郡高中學生，練習紅沙拳法近五年，今年初還是第二層的普通學員，因為交不起后續的訓練費用，已在武館辦理了退學手續。”
“這......不符合規定吧？”
一個身穿著黑白格子長褂、大約四十來歲的絡腮胡男人，正十分隨意的翹著二郎腿，叼著一根燃燒過半的上好雪茄，用那種低沉的磁性嗓音說著話。
他坐在角落的辦公桌前，頭也不抬的審查著手里的文件。
格羅婭聽到這話，瞬間就急了：“哈維克護法，陳韻護法之前看過盧亞的材料，說可以簽下助教合同，如果其突破了準武師，可以升級成正式教練的合同。”
“根據流派的條例，未能繳費而退出武館的普通學員，不能獲取后續的拳法。”絡腮胡男人從抽屜里取出一疊資料，然后翻到其中一頁：“喏，你自己看，他實際上，已經是退出流派的狀態了，不能簽訂正式加入的合同。”
“至于陳韻護法說的那些話，一，她是否和你存在約定，我不得而知。二，她現在身陷亞空間之中，生死難料，你說的這些也無從取證。”
這位哈維克護法抽了一口雪茄，慢悠悠的吐了幾個煙氣圈圈。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抬眼看向盧亞。
“我記得有陳韻護法那里，有待簽署的助教合同。”格羅婭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個流程被卡，礙于對方的身份，她只能試圖溝通：“書面材料是有的。”
“道館都被毀了，大部分書面材料都已流失，還需要一定時間來處理、復原，可能找不到你想要的材料。”
哈維克這才緩緩地抬起頭，臉上露出幾分略帶抱歉的笑容。
他瞥了一眼盧亞之后，叼著雪茄又猛吸了一口氣。
盧亞皺起了眉頭：“我難道不能再重新加入嗎？”
停止繳費的那一刻起，他的確不能算是武館的學員了。
“可以。”哈維克微微一笑：“但是，現在是特殊時期，不能隨意進入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員。你可以等這次沖突結束之后，再遞交申請。”
“好了，我還有其他事務要處理，你們請回吧。”
“你......”
格羅婭微微瞇著雙眼，正準備發火。
“好啦好啦！不行的話，我們下次再來。”
但是盧亞拉了拉她的衣袖，將其直接拉出了辦公室。
“你瘋了？”站在走廊里，盧亞低聲說道：“流派的護法，應該都是原力者吧？你沒看他那副表情，就是故意激怒你發火的。”
他沒接觸過原力者，不知道護法處在什么樣的水平，但想來不會低，根本不是格羅婭這種準武師能碰瓷的存在。
不過一個護法級高手，在流派的地位里不低，為什么要和一個準武師去計較呢？
在他的眼里看來，格羅婭并非那種囂張跋扈的二世祖，不會輕易的去得罪這種實力高于自身的強者。
“哎！”
格羅婭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只覺得憋了一肚子火，讓她的胸口急促的起伏搖擺著，顯得十分壯闊：“他其實并不是針對我或者你。這個哈維克護法，和陳韻護法不太對路，現在陳韻護法失蹤了，他不知道暗地里有多高興。”
“今天這件事，我們兩個都是被連帶著波及了。”
而且這個哈維克的無聊程度，簡直是讓格羅婭都無語了。盧亞的資料是由陳龍教練寫的，然后經由格羅婭辦理的，只是最后一步讓陳韻護法點頭和簽字了而已。
但就這么一點小小的文件，都能被哈維克看到并且翻出來。
然后好似等著他們兩個上門一樣。
盧亞在旁邊也有些無語，沒想到想要拿個完整的紅沙拳法，都會出現這種亂七八糟的破事。
這可真是......大人物打架，下邊的小人物遭殃啊！
“那我現在怎么辦？”盧亞對流派的構造和條例也是一竅不通，完全是跟著格羅婭混：“不會將我的拳法給廢掉吧？”
其他的都還好說。
但有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就是現在無法成為流派的正式成員，他的功法是否還能得到保留？
如果真發生這種事情。
豈不是逼得他要投敵當帶路黨。
“你又沒有另投其他流派，就算不是正式成員，那也是武館的前學員，不會將你的武道給廢除的。”
“前三層的拳法，你是有使用權的，反正給學員的拳法，本來也不完整。”
格羅婭看了一眼辦公室的大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說道。
她沒想到這種簽合同的小事情，都會被人卡脖子。
格羅婭思索片刻，安撫著面前的盧亞：“你放心。這不是什么大事，我還有認識的人，我去問問。”
她在流派之中，除了交好的陳韻護法以外，還有一位認識的護法，對方和徐家是舊友，她是徐家的遠房親戚，所以有這層關系。
格羅婭站在原地打了電話。
對方沒接，但對方家屬接了。
格羅婭從電話里溝通了一番，才知道這位護法受了傷，暫時還在進行封閉式的治療，沒有辦法處理流派的事務。
她掛了手機，看向盧亞的目光里，帶著幾分抱歉：“不好意思，我一開始向你保證了，實在沒想到中途出現了這些變故。”
格羅婭本以為處理這種小事信心滿滿，但沒想到流派戰爭導致的變故，使得她的人際關系網絡幾乎停擺。
一個哈維克護法的刁難，就能直接讓她束手無策。
盧亞心下也有些無語。
看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就算流派處在戰時階段，處在特殊時期，這些人情世故、內部矛盾也依然存在。
‘即使是流派內部，也并非鐵板一塊啊！’
‘僅僅只是幾位護法之間，都各自有著派系和麾下的準武師。那放眼整個流派之中，豈不是山頭林立？’
‘還有所謂的盟友......其他的流派我沒見過，但連能讓出場地的五羅勾玉流派，對紅沙拳的武者都不太友好。’
‘真是錯綜復雜，稍微想想，都能覺得頭皮發麻，這些東西教科書上也沒教過啊！’
盧亞作為高三學生，還沒正式走向社會。
但僅僅只是經歷這冰山一角，就感受到了社會的復雜。
紅沙拳流派遭遇襲擊之后，明明死傷慘重，連道館都毀于一旦，但幸存的內部人員，依然有心思勾心斗角。
整件事情，既滑稽又荒誕。
但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沒事，我先回去吧。”盧亞拍了拍格羅婭的肩膀，反過來安慰對方：“車到山前必有路，這點小挫折，你不用太生氣了。”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補充道：“另外，徐家的關系你能用就用，不是給我用，是用來保護你自己。畢竟你只是一個準武師，還待在流派之中。現在情況挺亂的，萬一你或者你上司、朋友以前得罪的人，現在找你泄憤的話，你光憑自身的話，很難招架住的。”
現在不是和平時期，在沖突不斷升級的過程之中，難保會有人在背后捅刀子，稍微使絆子，死幾個準武師，又算的了什么呢？
還是為流派犧牲而死，死的光明正大，天經地義，死得其所。
不過盧亞只是點到為止，并沒有將話說的太多。
他的潛臺詞，就是讓格羅婭小心那個哈維克護法，以及其下邊的派系。
畢竟盧亞與對方沒有任何交集，卻連準武師的合同都卡著不放，那格羅婭和陳韻護法還是好友，之后會遭遇什么針對，簡直難以預料。
格羅婭表情嚴肅，接受了盧亞的提議：“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建議。”
她不是小白蓮花。
不論是新星區域的家族之中，還是來長澤市之后的這些年里，各種各樣顛覆三觀的破事，她都親眼見過。
就算是特殊時期，有人在背后捅刀子的可能性也不低。
不過好在格羅婭還認識徐家的人，托一個遠房表哥打聲招呼，應該不會出現性命之憂的問題。
徐家的原力者，可不止一位。
就算是哈維克護法，面對一個本地世家的龐大體量，也得掂量掂量。
盧亞笑了笑，看著成熟美艷的麗人：“我們都是同道中人，抱團取暖很重要。”
“有什么消息的話，記得通知我一聲。”
他臨走之前，和格羅婭如此說道。
格羅婭表情有幾分復雜，點了點頭：“放心，我會隨時聯系你的。”
她站在臨時駐地的外邊，看著盧亞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潮之中，不由地重重嘆了口氣。
完整的紅沙拳法，還是其次。
本來在她的預估之中，盧亞加入流派之后，可以在這種特殊時期，拿到許多平常無法獲取的資源。
這樣一來，以對方的天賦，可以迅速提升實力。
然后，他們還有其他一些準武師一起抱團，在接下來的沖突之中，存活的幾率會大幅度增加。
一個人在外，實在太危險了。
而且盧亞的情況很尷尬，現在既不是流派的正式成員，又會因為天賦問題，遭遇到接下來的襲擊。
那些敵對的流派，并不會因為盧亞沒有簽合同，就放棄刺殺和襲擊了。
......
......
盧亞出了五羅勾玉流派的道館，沿著五羅江繼續往前走。
他看了一眼導航，附近沒有可以公交車，要過橋走到對面去才行。
他剛走到橋邊，手上的腕表，就滴滴的響了起來。
“格羅婭這么快就聯系我了？效率挺高的嘛！”
盧亞還以為是格羅婭發來的信息，打開一看，是一只柯基犬的卡通頭像。
他的好友并不多。
應該沒有這種頭像的聯系人。
盧亞打開了信息，然后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要不要加入我們？’
‘一起改變這個病態的世界。’
‘腐朽的世界，需要流血，需要犧牲。有之，先從長澤市開始。’
這是對方發來的話。
語氣聽上去有些熟悉，一股子自以為救世主的中二味道。
密教這種東西，又找上門了？
‘看來我的個人信息，不知道什么時候泄露了。’
盧亞沒有立即回復，只是搖頭苦笑著。
他的腕表特別是老式，且破爛不堪，沒有什么信息防護和加密功能，被人破解信息，甚至強制添加好友，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秘寂者這種惡名昭彰的密教組織，肯定掌握著較為發達的技術手段。
‘等我攢點小錢，要把這腕表換了。’
‘對了，虛擬眼鏡也要處理掉了，還有半年就要過期了。’
星際時代的電子產品。
是會過期的。
自從黑暗時期結束之后，現在的機械中了必生智慧的邪惡詛咒。
別說工廠機床了，就連手機、腕表、虛擬眼鏡也不例外，每當快要達到使用期限的時候，就得送去商店或者原廠家進行重置修復。
一些實在老舊的產品，只能強制報廢處理了。
不然的話，活化的產品雖不一定造成死亡，但是對于普通人來說，受傷是難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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