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亞早就發現了。
這個蘿絲，好像是一直在模仿著他。
就比如說是二者的外觀，盧亞是一個籠罩在光團里的人影。而蘿絲在普通狀態下，也是個籠罩在漆黑光芒里的身影。
她甚至舍棄了原本的三頭六臂，身體結構就好似人類的形態一般。——或者說，蘿絲這般強大的神話，可能已窺探到了一絲造物主的形態。
除此之外，不僅僅只是外觀上的模仿，就連思維觀念這種內核，她都在效仿著盧亞。
這位德魯伊文明之中的神話，毫不掩飾的模仿著至高無上的造物主。
“若你的族人，甚至整個文明，都走向終焉的毀滅，那你作為他們曾經的族群統領，又該如何自處呢？”
這一刻，盧亞身上的光芒綻放，他是在以造物主的身份，對被造物進行質詢。
但這個被造物，這個曾經神色之中帶著迷茫、怯弱的德魯伊頭領。
在漫長的歲月之中，早已成為了文明的史詩，星球的神話。
于是，蘿絲給出了自己的回答，“至高無上的主，我所行走的真理，是自然萬物之道。即使文明終焉，即使族群滅亡，自然也永存其中。”
“我，即是整個文明，也早已超脫了整個文明。”
蘿絲依然用崇敬的目光，仰望著至高無上的造物主。
但這樣的仰望，與數百萬年前同樣的仰望姿態有所不同。
蘿絲，不再是對一切都懵懵懂懂，茫然無措的物質生命。
而是一位真正的參天大樹，真正存活著的古老神話。
這不是凡物與神靈之間的對話。
而是神話與造物主之間的對話。
盧亞能感覺到，蘿絲對自己有著尊敬和崇拜，但唯獨沒有畏懼之情。
當然，蘿絲這樣的神話生命，就算以前懵懂無知的時候，對自己好像沒什么過多的畏懼。
更多的，還是一種孩子對父母的孺慕之情，或者還夾雜著別的什么情感。
“自然之道嗎......”盧亞沉吟了片刻，用一種仁慈的憐憫目光，注視著下方的蘿絲，“你能走出自己的道路，我感到了由衷的欣慰。”
其實在他的心里，卻是有點慌了。
‘誰能告訴我，自然之道這種概念上的東西，究竟是什么？’
盧亞還清楚的記得，他最多也就一晚上沒有降臨這里，而經歷了數百萬年時光的蘿絲，早就成了一部古老的史詩。
不論是其所掌握的知識，還是其經歷的悠久歲月，都根本不是他這個高中生能比的。
要不是處在造物主狀態之下，所有的一切探尋都會被遮蔽，估計早被對方發現自己的無知和虛弱了。
現在蘿絲說的什么自然之道，他絲毫頭緒都沒有。
他就算造物主狀態之下，也并非是全知的。
就算推演出神話知識，他本身的智慧，也只能云里霧里的知道個概念，而非是了解、明悟、實施具體的內容。
就像這所謂的自然之道，盧亞當然了解一定的概念。
甚至只要是個上過學的，都能說一堆看似理解自然的話出來。
但要他在蘿絲這個古老神話面前，與其討論什么是具體的【自然真理】，并將這種真理具象化到物質世界，他還真是做不到。
這個時候，倒是也能猜測到，蘿絲口中所說的這種概念上的自然之道，并非是那么簡單的東西。
‘蘿絲身上散發的氣息，也逐漸虛無縹緲了起來，與整個物質世界格格不入。她好像已經不再是存在物質上的生命，而是某種規則的具象化。’
不是凡物。
就好像......神靈一般。
所幸的是，這位從超凡文明誕生出來的新神，暫時還沒有表現出，那種想要挑戰自己這位造物主的意圖。
不然，又不知道要浪費多少造物之力，才能鎮壓住蘿絲了。
對于盧亞的贊揚，蘿絲的目光里露出幾分激動和喜悅，然后崇敬且虔誠的低下頭，“我只是行走在主所走過的痕跡上，膝行而前，拾取著主曾遺留下的智慧而已。”
走過您所走過的路，親吻著您所留下的痕跡。
蘿絲這數百萬年以來，一直在行走著主所走過的道路。
對于她而言，至高無上的主一直在自己身邊，從未徹底的遠離過。
“不過，拉古斯似乎違背了當初對我的承諾。”蘿絲隨后又如此說道，“雅威，至高無上的主。我雖然超脫了文明，但并非放棄了德魯伊文明，也并非舍棄我的族人們。”
“在我當初放棄世界權柄的時候，十二位僅次于我的德魯伊長者，對我許下了關于文明的自然誓約。”
自然誓約。
是德魯伊之心、自然之母，與諸多德魯伊長者們許下的十二誓約。
“但現在，他們之中有大半，都背棄了當年的誓約。”
“其中，以拉古斯為最。”
“他對我許下的是關于自由的誓約，他是諸多德魯伊長者之中，最認同著我的觀念的一位。拉古斯曾說過，必將踐行將自由帶給全部族人的理念。”
“但現在，拉古斯經歷了漫長歲月的發展之后，卻反而剝奪了族人們的生命和自由。他自稱為德魯伊王者，想在整個泛大陸上面，建立起一個充滿永恒的王權國家。”
“拉古斯流派，從最初的自由理念，淪落成了一個唯王者獨尊，他一人即王國的殘酷意志。”
蘿絲不疾不徐的說道，語氣之中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失望。
對于這番言論，盧亞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既然如此，在數百萬年的漫長歲月里，你應該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指引或者扭轉他的想法？”
他的潛臺詞很明顯，數百萬的漫長時間里，你都沒有跳出來阻止他，怎么現在才表露出什么失望之情。
拉古斯作為德魯伊之王，現在都快要橫掃半個泛大陸了。
“漫長的歲月里，我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蘿絲解釋道：“至高無上的主，我行走的自然之道，只有創生，沒有毀滅。”
“拉古斯是一位意志堅定的王者，想要扭轉他的理念，除了徹底毀滅他的存在以外，沒有其他的選擇。”
“但是自然之心，就是不殺。”
蘿絲在數百萬的漫長歲月里，即使她站在德魯伊文明的頂端，也從未出手毀滅殺死過任何東西。
這就是踐行【自然真理】的一部分。
‘哦，還是個‘不殺’之新神。’
盧亞心中暗暗揣測。
不殺。
或許是蘿絲的某種不能打破的自我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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