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大堂內,劉益守和蕭玉姚已經讓出主座給蕭衍,平齊站在對方面前。
看著一臉不爽的蕭玉姚,蕭衍身邊的蕭正德眉毛一挑,恨不得一巴掌扇她臉上!這個女人,連做戲都不會做!幸好沒跟她一條船上,要不然今天死都不知道會怎么死!
“天子,現在要到哪一步?”
蕭正德如同舔狗一般,湊到蕭衍面前,小心翼翼的低聲問道。
他那樣子看起來似乎完全不介意之前一二十年的恩怨了!實際上,蕭正德今年也三十大幾歲了,只有零頭的歲月是幸福的,整數三十年,都是活在各種噩夢當中。
劉益守若有所思的看著蕭正德表演,心里對他的評價稍微高了那么一分,起碼,這個人在關鍵時刻還是很會做戲的,哪怕稍微有點用力過猛看起來很假。
可是誰讓蕭衍就吃這一套呢!
“新郎父母不在,一切從簡。玉瑤,你來給朕敬茶吧。”
蕭衍面色和善的看著蕭玉姚說道,不知為何,蕭玉姚覺得眼前這個人,是那么的陌生,雖然臉上帶著笑容,卻又是那樣的冰冷。
蕭玉姚沒動,蕭衍看了劉益守一眼,沒說話,似乎有讓他上來敬酒的意思。在場賓客都是人精,已然感受到了不一樣的詭異氣氛,卻也沒多想。
畢竟,蕭玉姚跟蕭衍之間的恩怨,那真是一天一夜也說不完。出什么幺蛾子都不奇怪。
“陛下,公主身份哪怕再尊貴,也是父親的女兒。女兒要出嫁,給父親敬酒,乃是人之常情。在下覺得自己不能越俎代庖。”
劉益守不卑不亢的說道。
開玩笑,你們父女玩套路就好了,拉我一起是什么意思!劉益守覺得自己完全沒必要蹚渾水,靜靜看著他們二人表演就好了。
蕭玉姚的貼身侍女將一杯酒端了上了,蕭玉姚拿起酒杯,手都有點抖,不過好在酒水沒有灑出來。
她端著酒杯走了過去,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蕭衍微微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什么異常來。
蕭玉姚拍了拍手,剛才那個侍女又端上來一杯茶。蕭玉姚露出勉強的笑容說道:“女兒記得父皇不能喝酒,那就以茶代酒敬父親。”
她把茶杯遞到蕭衍手里,手都忍不住在顫抖。
“你乃是朕的骨血,朕想與你同飲這杯茶。”
蕭衍目光灼灼的看著蕭玉姚,柔聲說道。
這話讓蕭玉姚一愣,千算萬算,她愣是沒想到蕭衍居然會這么說!
“敬天子的茶……女兒怎么能喝?”
蕭玉姚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說道,剛才拍巴掌就是上有毒茶水的暗號,這杯茶她當然不能喝,喝了必死無疑,下了牽機毒的!
“朕不介意,現在這里只有父女,沒有君臣。”
蕭衍嘆息道。
蕭玉姚的身體都僵硬了,側過頭看著劉益守,那眼神像是在求助。她已經隱約察覺到不對,可是現在被逼到懸崖邊上,完全動彈不得了。
“來人啊,將茶水倒在另外一個茶杯里,朕與公主同飲。”
蕭衍淡然說道。
蕭正德屁顛屁顛的拿來一個新茶杯,將之前茶杯里的一半茶水倒進了新茶杯當中,然后將新茶杯遞給蕭玉姚。
蕭玉姚伸出手接過茶杯的時候,“不小心”手滑,茶杯掉在地上,砰的一聲摔得粉碎!她暗暗松了口氣,卻見蕭衍臉上的失望幾乎是不加掩藏,連傻子也看得出來了。
“駙馬,朕手里的這半杯茶,你喂給公主喝,喝完朕就回宮了。”
蕭衍的話語里帶著蒼涼。
劉益守走過去接過茶杯,蕭玉姚卻像是瘋了一樣將他推開,一把打翻了茶水,對著他尖叫道:“我不喝,我不喝!我才不要喝什么茶水!”
眾多賓客很多人都已經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卻一個個的不動聲色,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蕭正德。”
蕭衍喊了一聲。
“微臣在。”
蕭正德行了一禮,態度依然謙卑。
“把狗牽進來,喝一點地上的茶水。”
蕭衍滿臉失望的看著蕭玉姚,邊嘆息邊搖頭。
“是!是我下毒想毒死你!這樣你滿意了么!十年前我就想你死了!”
蕭玉姚瞠目欲裂,指著蕭衍破口大罵道:“昏君!臭和尚!你想出家沒人攔著你,你從皇位上滾下來啊!”
蕭玉姚火力全開,什么話都敢說。然而蕭衍閉上眼睛,根本不還嘴,臉上亦是無悲無喜,就像是一條惡犬在對自己狂吠一般。
狗對著人叫,難道人也要對著狗叫么?
很快,蕭正德就牽了一條黃狗進來,他讓狗去舔地上的茶水,自己則是在一旁靜候著。那條狗舔了一會地上的茶水,又繞著眾多賓客打轉,最后在蕭衍面前搖尾乞憐,一副很親熱的樣子!
但是過了一會,這條狗居然依舊是活蹦亂跳的!
茶水居然沒有毒!
不僅蕭玉姚驚呆了,在場賓客也看得莫名其妙。就算是蕭衍,平靜的臉上也露出一絲詫異的表情,然后看向劉益守。
“回天子,一草一木,皆有命運,更何況是一條黃狗呢?毒酒拿出來,被人誤飲,固然是可以證明某些人想弒君,但也會殃及無辜,造下殺孽。”
劉益守對著蕭衍行了一禮說道:“蕭玉姚弒君證據確鑿,她府里的私軍很多人都可以作證。天子仁厚,給了她一個自救的機會。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黃狗的命是命,公主的命也是命。
然而公主似乎并沒有珍惜這最后的機會,在試圖殺害長城公主之后,又企圖弒君。若是不以國法處置,難以平息天下悠悠眾口。
一切請天子裁決。”
劉益守雙手攏袖一拜,退到旁邊。
蕭玉姚或許有毒殺蕭衍的計劃,但有毒的茶水早就被人換掉了,她的手下也被羊侃的人馬繳械。如果剛才蕭玉姚肯把那杯茶喝幾口,蕭衍就會當做什么事情也沒發生過,劉益守也會捏著鼻子承認這樁婚事。
那樣,蕭玉姚就得到了救贖,以后她再想怎么作死,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以前的破事在這次婚禮上已經翻篇。
然而,如果蕭玉姚有這樣的人生智慧和大氣魄,又怎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呢?看上去的“開卷考試”,實際上對她來說,卻是難如登天。
“你騙我!哈哈,你們都騙我!你,你,還有你,你們都騙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蕭玉姚像個瘋子一樣傻笑,一會指著劉益守,一會指著蕭正德,神態癲狂,不像是裝出來的。
“來人啊,將公主押入大牢。”
蕭衍擺了擺手,羊侃一身戎裝的走進來,他麾下兩個親衛將蕭玉姚的胳膊一架就往外面拖著走,很快,這位偷雞不成的長公主,就徹底消失在了大堂內。
甚至她會很快消失在人世間!這得看蕭衍怎么處置,無人可以干涉與代勞。
“劉將軍護駕有功,封梁州刺史,都督梁州、亳州諸軍事,其余封賞另有安排。永興公主謀逆與劉將軍無關,婚約取消,現將長城公主賜婚劉將軍,婚禮接著進行!”
蕭正德從懷里掏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圣旨,大聲念了出來。
等他念完,眾多賓客都是面面相覷,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稍微想想就知道,今天的婚禮就是一個局,之前長城公主失蹤也是一個局,就是為了套永興公主蕭玉姚的!
當然,如果蕭玉姚沒有什么歹心的話,那蕭衍和劉益守合伙的套路就不攻自破,一切謀劃化為烏有。現在看來,劉益守不動聲色,有勇有謀,像是深度參與其中,看上去卻又像是完全沒插手。
婚禮辦到一半,居然新娘子謀反弒君,然后換人繼續結婚。這種事情不說后無來者吧,起碼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朕乏了,諸位愛卿繼續吧。”
蕭衍似乎心情很差,一分鐘都不想呆在這里。他失望的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徑直走出婚禮大堂,連頭都沒有回。
蕭玉姚的鬧劇可謂是一地雞毛,前來賀喜的賓客也沒什么心思留在這里,頃刻間就走得干干凈凈,生怕跟蕭玉姚扯上什么關系,弄得家破人亡。
蕭玉姚的手下全部被羊侃的人馬帶走,無論是侍女還是仆人亦或者私軍,一個都沒漏掉,劉益守感覺這些人哪怕有無辜之人,恐怕下場也不會太好。
蕭衍對蕭玉姚手軟,卻未必會對蕭玉姚手下的那些仆從們手軟,這世間最大的道理,就是根本不講道理。強者處置弱者的一切,弱者仰人鼻息,茍且偷生。
“是非關乎實力,公道不在人心啊!”
看著空空蕩蕩的婚禮大堂,劉益守長嘆了一聲。
“表弟啊,表哥也走了,不影響你洞房了哈。”
今日大獲全勝,順利贏得了蕭衍的好感,蕭正德達到目的,獻祭了蕭玉姚,他的下一步計劃也可以展開,心情好到了極點。
要不是這個節骨眼比較敏感,他真想引吭高歌,好好在建康城的花街柳巷快活幾天再說。
蕭正德走了以后,劉益守無奈的坐在主座上,看著下面空空蕩蕩的桌案,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這場婚禮完全變成了一場鬧劇,甚至像是審判蕭玉姚的法庭!
前世沒結過婚,這一世遭遇到如此婚禮,劉益守感覺像是吃了一盤綠頭蒼蠅,惡心到了極點。難怪羊侃走的時候,似笑非笑的對他使眼色呢,大概是猜到了機智無雙的劉都督也有吃癟的時候。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意。
“阿郎……”
穿著白色婚服的蕭玉姈滿臉無奈的坐到劉益守身旁,羊姜笑瞇瞇的端來兩杯酒,遞給他們說道:“行啦,喝完這杯酒,這婚禮就算完成了。”
她今天的心情非常好,因為當初她跟劉益守的婚禮也是稀里糊涂,洞房的時候還被自家男人給迷暈了!
迷暈以后你倒是把我給睡了啊,哪里有原封不動還回去的?每每想到這里羊姜就覺得心中一陣憋悶。今日看到劉益守吃癟,她的心結總算解開了。
“說真的啊,建康城的風水有點克我,來了這里就諸事不順。還是早走早好。”
劉益守跟蕭玉姈碰了下杯子繼續說道:“咱們明天就跟陳元康他們匯合,然后去壽陽。你好好養著就行了。”
蕭玉姈喝完酒,臉上帶著微笑,對劉益守使了使眼色,指了指羊姜。
“呃……”
劉益守有點語塞,不知道該不該提這一茬。
“今晚是洞房花燭夜,當然了,妾身是不能侍寢的,所以呢……”
蕭玉姈對羊姜招了招手,在她耳邊嘀嘀咕咕半天,羊姜的耳根都紅透了,低著頭不敢看劉益守。
“你到底在害羞什么啊?”
劉益守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道,羊姜挺大方一孩子,現在的表情太反常了。
“不跟你們說了!”
羊姜羞紅臉跑掉了。
“你剛剛跟她說什么來著?”
劉益守好奇問道,蕭玉姈滿臉神秘的,似乎不懷好意啊!
“是這樣的……”
蕭玉姈跟劉益守說了一下自己的打算,讓某人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果然啊,我還是太年輕了。”
劉益守感慨道。
……
幾天后,羊侃府邸里,劉益守正在跟羊侃密談,蕭玉姈因為懷孕犯困正在休息,羊姜閑來無事,坐在自家池塘邊上釣魚,就看到陳元康伸手在魚池里抓鯉魚,毫無形象可言。
“陳先生,阿郎跟我爹密談,被蕭衍知道了會不會不太好啊。”
羊姜一邊垂釣一邊問道。
這個水池非常淺,鯉魚又特別大,最長的有成人胳膊那么長,看起來倒像是故意給人釣魚用的。
“沒什么不好的,你是什么身份他們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主公說跟你父沒關系,蕭衍信么?既然是這樣,何不大大方方的呢?”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羊姜微微點頭道:“陳先生你好聰明啊!”
她對著陳元康招招手,等對方湊近了,才壓低聲音問道:“我父那兩百萬錢,你有沒有辦法幫我弄回來?”
果然,漏風小棉襖只會逮著老爹往死里整。
陳元康失笑道:“這些錢啊,你從你父那邊,是永遠要不回來的。不過呢……”
他賣了個關子,沒有繼續往下說。
“不過什么?”
“不過你可以從另外一個人身上要回來,甚至十倍要回來也是很有可能的。”
陳元康神秘說道。
羊姜嘆了口氣道:“我是不會找阿郎要錢的,我要那么多錢也沒什么用,只是想幫他做點事,又怎么會要他的錢呢。”
聽到這話,陳元康一愣,隨即搖頭道:“我沒有說讓你找主公要錢啊,我是說,你可以從另一個人那邊把錢拿回來。”
“長城公主?”
羊姜難以置信的問道。
陳元康露出苦笑,搖了搖頭道:“不是,是朱異。”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