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拖回半個月前，余斗一行從七弦城返回的前夕。
……
凌煙城，李府。
兩名值夜的府內高手，巡視過后，在院兒里的石桌邊坐下閑聊。
“待子時過了，咱出去喝點？我請。”
李大眉飛色舞，李府向來清凈，在凌煙城內地位尊崇，幾十年沒出過亂子，后半夜壓根不需要守衛。
李二嘿嘿應聲：“那我可得著，多謝老哥。”
兩人正合計“摸摸唱”的風流去處，靜謐的府苑深處，忽的躥出一聲短促的低喃：“阿噠圖……”
李大、李二頓時驚覺，嗖的一下站起身來，一人揮開戰魂翼，直飛高處，一人從院中疾進，向那聲音源頭處逼近。
但是……
等了許久，夜色下的李府幽靜安寧，并無半分異常。
半空里的李大，和李府深處的李二隔空對視，均從對方的眼神中分辨出了濃濃的疑惑——那聲音，都確曾聽見了。
阿噠圖？
是什么意思？
是誰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正當兩人云山霧里時，李大忽的面轉向東，對李二傳音道：“有人出府，追！”
聲音落時，李大身形兀的沒入夜色里，竟是瞬移追擊！
然而短促的一瞬，當李大、李二追出宅院時，所見卻是一條繁華街道。雖是午夜，街道上車來人往，仍舊熱鬧。
這一段街道，有李府的外墻，卻無進出的門戶。
很顯然，李大感知到的家伙，是翻墻而出！
——
“什么情況？”李二警惕的掃視街面，隱約察覺到一些異狀，有些毛骨悚然，“那氣息是……”
分明是燈火人間，靈覺敏銳的兩人，卻感知到了一股極寒的煞氣！
那抹煞氣極為隱秘，非是巔峰戰魁以上的高手，根本無法察覺！李大是初階戰尊，李二是化境戰魁，倒是堪堪能夠窺破。
李大咬緊牙關：“太亂了，確定不了！”
而且話剛說完，殘存的些許線索，就似一滴清水，沒入了滾滾江水，再難找尋。
“你讓全府戒嚴，我去稟告家主！”李大丟失目標，猶覺背脊發寒，當機立斷，來到李府深處，向家主居所發去靈元傳音。
——
“有這等事？”沒等多久，一名身穿燦然金甲，面貌年輕的男子閃身出現，他面色狠厲，透著一抹肅殺之氣。
哪怕面前的李大是族內的戰尊強者，他也不茍言笑。
反而怒氣沖沖。
此人，正是李家之主，斗戰神殿的金甲神將——李武澤！
“我的靈元之眼時刻覆蓋全府，怎會不知？”他眼眸冰冷，說話間當即開啟冥冥之眼，審查李府上下。
不到兩個呼吸，他便徹查一遍，哼聲道：“并無異狀。”
“……”
李大不敢質疑，卻也十分篤定：“可是我和李二確曾聽到那一聲‘阿噠圖’，追出府外時，也都分辨出了殘存的一絲極寒煞氣。”
“極寒煞氣？”李武澤眉心緊皺，正打算將冥冥之眼的范圍擴大，忽的面色一僵，嘴里驚道：“不好！”
恰在這一瞬……
嘭！
轟！
凌煙城某處，傳出了短促爆響。
——
爆響傳出后，李武澤、李大幾乎在第一時間趕到。
與此同時，斗戰神殿的一班金甲神侍，亦是出現在了那片宅院上空。
“老梁！”李武澤瞳孔一顫，已聽見宅院之中傳來哭聲。
李大提到的極寒煞氣，正從四面八方散逃而去。
哪怕在場的幾名戰尊接連追趕，竟都一無所獲。
……
爆炸中的死者，名叫梁宏志，梁家掌舵人。
武境達到六星戰尊，為當世強者。
他的死狀極為猙獰，其胸口、面部都被利刃切開，約是在極短的時間內，被斷絕了心脈并被摧毀了神庭靈竅。
經過檢驗，爆響的源頭并非兇手，而是梁宏志自己。
應是倉促遇刺，對兇手進行了反擊。
……
李武澤查驗過尸體，眼底閃過道道陰霾。
最終嘆息道：“老梁是神殿功勛之臣，以英烈之禮厚葬！”
吩咐完畢，正打算前往神殿，向上峰匯報此事，凌煙城內再次發生騷動！
……
當夜，接連三名戰尊強者死于非命。
到了黎明之時，斗戰神殿全面進入戰備狀態，對凌煙城實行全面戒嚴。
——
忙碌一夜的李武澤，清早便來到戰神金殿。
這里，是金甲序列高級官員供職的所在。
金殿的某處辦公室里，李武澤肅立桌前，眉頭緊鎖。
桌后的一名男子雙手放在桌面，十指交叉，嘴角噙笑，聽他說完事件經過：“李將軍處置妥當，追查到了許多線索，是不幸中的萬幸。”
說完，面色溫和的男子輕一擺手，語調安慰：“昨夜遇刺的三人，皆是你的故友，李將軍且回去休息幾天，也好照顧照顧三家后事。”
李武澤抱拳相謝：“多謝金殿王……”
然而……
在李武澤離開之后，另有兩人進來。
金殿王眼眸一肅，吩咐道：“盯緊李府上下，但有異狀，先拿后問！”
兩人領命而去，金殿王冷冷哼聲：“阿噠圖……阿噠圖，惡魔之語，意思是——進攻！”
“昨夜遇刺的三人，皆是死在了極其凌厲的刀法之下，確實是‘那些家伙’的手段。”
“看來，那日期漸漸近了。”
——
凌煙城進入戰備狀態，自然也影響了七典七絕。
消息傳開，斗戰神大陸各片區域，全都加強了戒備。因為和寒雪夢魘有關，都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意思。
饒是如此，隱藏在黑暗中的殺戮，并未停止。
在后續半月，凌煙城內隸屬斗戰神殿的多名高手，接連遇刺身亡，都是死在極其凌厲的刀法之下。
一刀破心脈，一刀斬神庭，狠辣無比，干凈利落！
——
李武澤接連參加故友葬禮，本就心情郁悶，本想回神殿復職，卻得到“無限休假”的指令。
并讓他不得參與任何
理由很簡單，近來遭遇刺殺者，多多少少跟李武澤有些交情，金殿王懷疑，這是寒雪夢魘針對李府展開的刺殺活動。
最終目標，就是要除掉李武澤！
李武澤身為李家掌舵人，又在神殿身居高位，不容有失！
所以……
“懷疑我？”李武澤不是傻子，當然能夠看穿一些舉措背后的緣由。
他想起一些陳年舊事，氣得心里直哆嗦：“當年用我之時，可不是這副態度！”
奈何對方是位高權重的金殿王，如此作處，倒也算章程之內。
李武澤只好忍氣吞聲，待在家中。
得知李杜班在神侍訓練營每日照常訓練，只是遭到禁足，倒也放松幾分——寒雪夢魘來襲，任何人都有嫌疑。
只是禁足，倒無大礙。
遲早會真相大白！
——
李武澤沒有想到的是，他所想的真相，和大家看到的真相，截然不同。
隱藏在凌煙城暗處的勢力，正在將他一步一步推向深淵！
每當夜色降臨，凌煙城里就會有“惡魔之言”想起，那些聲音隱藏在黑暗中，卻像噬咬在耳膜的蟲蟻，讓人聞之膽寒。
以至于噩夢連連，揮之不去。
更重要的是，如果把所有“惡魔之言”出現的地方標記成點，連續統計下來，會發現密密麻麻，全都處在李府周圍。
甚至是……李府之中！
金殿王何其老辣，當然會這么做，他對此事的疑慮，也在日益加重。
身為戰魔強者，他的手段要比“冥冥之眼”更為高明，然而親自點控李府上下所有人，也未能看破端倪。
金殿王起初真不是懷疑李武澤，讓他無限休假，派人盯著李府，的確是出于“保護”、“維穩”的初衷。
李杜班的學院去七弦城求學，確實給斗戰神殿帶來了較大的幫助。
不過，這一切的轉折點，出現在了李家的一次家宴上。
——
由是故友逝去，自己遭到“停職”，閑著也是閑著，李武澤索性令人張羅買辦，在家中舉辦宴會。
表彰李復、李沁等家族小輩，在訓練營的出色表現。
又歌頌一番前往七弦城求學的盛舉，斗戰神殿穩住大局，李家也深感慶幸。
說白了，無非對外擺個態度，表忠心罷了。
此舉倒是說不得破綻，真正的破綻在于……
李武澤身畔，有一絕色美婦，其復姓諸葛，如今是李家主母。因有戰尊武境，同樣永葆青春，容顏不老。
李夫人待得宴會歡暢時，對李武澤道：“夫君操勞過度，今日可放松多飲，至于那些‘惡魔之眼’，與我們何干？”
李武澤對夫人極是喜愛，當初背叛同族恩師李豐霆，便是為了得到此女。
他點頭笑言：“夫人所言甚是，來來來，我們同飲。”
只是飲罷數杯，他臉上浮出些疑惑，就對夫人傳音道：“半個月了，都說城里有惡魔之言，還都在我們李府周圍？我每日細聽，卻是一無所獲。”
李夫人聞言，俏目一怔。
但她并未多言，只用笑意掩蓋，與夫君對飲：“寬心之人，自然不懼魑魅魍魎。”
李武澤不知異樣，還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如果老梁他們的死，真是神殿手段，呵呵……”
——
是夜，李武澤與夫人翻云覆雨后，李夫人身無片布，只蓋薄毯，側臥而眠。曼妙之軀猶如山巒起伏，引人入勝。
李武澤也終是多飲了些，沒過多久便呼呼大睡。
可是，靜到極處，李武澤的嗓子里，詭異的飄出一串聲音。
看似安眠的李夫人有所察覺，卻佯裝不知，瞑目假寐。
恰在此刻，一股極寒煞氣，出現在了臥室外。
并且，細碎得如同微渺蟲鳴的詭異話語，從外邊傳了進來！
——
“嘶？”李夫人身子一顫，看向枕邊之人時，心底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
約是察覺身畔響動，李武澤意猶未盡，伸出大手在李夫人絲滑的肌膚上輕輕摩挲。到那峰巒起伏處，還忍不住細揉滿捏，臉上表情好生享受。
嘴唇輕啟，發出半睡半醒的低喃。
分明說出的是人語“真爽”。
但是傳到李夫人耳中，卻是詭異變了字句：“氣木雞嘎亦……”
咚……
咚咚！
那一瞬，李夫人直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
“這是……”
——
翌日無事，但在黃昏時分，忽有遮天蔽日的金銀神侍蜂擁而來，將李府圍了個水泄不通。連著傍近三層街巷，都處于神侍的監管之下。
李武澤心里氣惱，昨日宴會，就是為了表明心跡，讓神殿勿要多疑，怎還適得其反，引來神殿許多人手？
正要作怒，卻見金銀神侍完成封鎖后，八名金甲神將從大門而入，列隊簇擁下，一名身穿淡金袍服的挺拔男子趨步走進。
他的腳步均勻，看起來很隨意，卻似步步踏在人的心跳上，給人重重的壓迫感。
李武澤心里一驚，見得對方走進家族大廳袖手輕揮，連忙讓出住位，到廳下行禮伺候：“卑職拜見金殿王。”
他也不問，金殿王擺出這般陣仗，定是出了要緊事！
果然，金殿王在李家大廳坐下，沒有半句廢話，語速輕快的道：“李家主，近日凌煙城內有寒雪夢魘作祟，半月以來有十一人遇刺。”
“算上昨晚的，四個戰尊、七個戰魁，全都死在同一刀法之下。”
金殿王視線微抬，定在李武澤臉上，目光銳如鷹隼，似能抓住他的所有面部細節：“你為化境戰尊，也曾啟用冥冥之眼監察四方，說說你的看法。”
“昨晚？”李武澤暗驚，難道是和夫人酣暢纏綿時，又發生了命案？消息也捂得嚴實，白天竟未聽到半點風聲。
“或是地獄之門即將開啟，隱藏在斗戰神大陸的寒雪夢魘，想在凌煙城制造恐慌。”李武澤到底是一家之主，言辭頗有見地。
“十月遇刺者，皆是神殿的功勛之臣，必須盡快將兇手繩之以法，如此才能蕩滌人心！”
“嗯。”金殿王聽聞，目透贊許的點了點下巴，但他眸子里的光芒，卻比剛才冷了數倍：“說的不錯，但是……”
金殿王玩味的看著眼前之人，隱約想起多年以前，他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樣。
他話鋒一轉，冷冷笑聲：“李家主當真以為，兇手是寒雪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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